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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舒白秋的喜欢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问题出现得并不突然,甚至已经被舒白秋拖后了很久。

早在和葛姨通话的那天,舒白秋明确了自己的喜欢,他就该想清楚这个问题。

可是那时,舒白秋能想到的全部,也不过是一句。

等给先生帮完忙,他可能还会离开申城。

喜欢为什么要离开呢?

喜欢为什么不告诉先生?

那天葛虹问他,傅斯岸知道吗,舒白秋只回答,他还没有说。

因为他不想等到先生不需要他的时候,再因为舒白秋的喜欢,还要先生为他负责。

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想成为先生的束缚与负担——那天,舒白秋是这样想的。

可是今天,舒白秋又发现。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在害怕。

舒白秋害怕幸福戛然而止,害怕快乐溘然消失。

就像曾经的他的家。

所以舒白秋的喜欢是默默无言,是做好最坏的打算。是可以为先生做任何事,却还抱着或许终会离开的念头。

太糟糕了。

舒白秋蜷缩在熟悉的气息里,头埋在膝盖中,背脊细弱地发着抖。

太糟糕了,他的喜欢和先生完全不对等。

那么周全、那般厉害,那样细心和体贴的先生……

为什么偏偏却喜欢了胆小懦弱的他呢?

舒白秋缩在角落里,浮在黑暗中,他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好像只是这衣柜中的一盏香薰。

只除了昏昏沉沉,不知何时,少年低喃的一句几不可察的呓语。

“妈妈……”

妈妈……我该怎么办?

在黑暗和眼泪将舒白秋淹没之前,悬浮的空间忽然落地,没再继续漂泊。

因为衣柜的门忽然被拉开了。

薄冷的、比衣柜中的所有衣服更熟悉百倍的气息骤然将舒白秋包裹。

将他稳稳地托裹在最安心的熟悉之中。

“小啾。”傅斯岸嗓音微哑,沉沉叫他。“还好吗?听得到我么?”

傅斯岸抱着他,就像抱一只刚刚被接回家中的应激小猫,温热有力的大掌顺着单薄的背脊轻轻拍顺,温暖而极富耐心。

舒白秋张了张干涩的唇,发出的声音也像幼猫的细弱低嘤。

“先生……”

他听得到,也知道抱他的人是谁。

傅斯岸微绷的臂膀终于稍稍放松了些,他继续耐心地安抚着怀里的少年,一点点把那冰凉的体温暖热。

傅斯岸没有急于开口发问,他却听到了怀中男孩的低弱嗓音。

舒白秋说。

“所以来申城……演戏……没有那么重要,对不对……?”

傅斯岸微顿。

沉默持续了良久,周遭只听得见少年湿弱的气息。

片刻之后,傅斯岸的手掌重新动作,再度覆在了怀中人的背上。

但这一次,傅斯岸没有再将少年抱按在怀里,他稳稳地托着舒白秋,与少年微微拉开些距离。

他抬眼望过去,与男孩视线相交。

“对。”傅斯岸承认了。

他毫无隐瞒。

“演戏给别人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你在一起。”

他看到少年面色怔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写满了难过。

傅斯岸面色无波,心口却被最锋利的刀尖在一刀刀劈剁。

“对不起。”傅斯岸声线沉低,掩去了砂石磨砺的粗涩,说得字字清晰。“对不起,骗了你,要你跟我一起来这里。”

“不……”

舒白秋却摇头。

“不是这样的。”

他的反应,却完全不同于傅斯岸的预想。

少年只在说:“先生没有错。”

舒白秋的难过,并不是因为傅斯岸的强势。

对先生的做法,舒白秋其实早有预设。

他也很容易能想清楚,这不是出于欺骗,而是源于对他的喜欢。

舒白秋并不害怕这样的强势。

他只怕……怕自己不够回以同样的喜欢。

舒白秋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去讲,他只能说:“对不起……”

该道歉的人是他才对。

“是我的错……”

“小啾。”傅斯岸皱眉,“小啾,看着我。”

他沉稳地,如风暴中的灯塔一般严实庇护着怀中的少年,唤着对方。

“呼吸慢一点,吸气,对,吸慢一点,呼气。”

等男孩的紊乱气息稍稍平缓了一些,傅斯岸才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舒白秋张了张唇。

他还是不知道怎么讲。

可是等待他的男人沉稳而耐心,没有任何催促和急迫。

哪怕舒白秋沉默了许久,抱着他的男人也没有失去分毫的牢稳与平和。

好一会儿,在胀痛的砰声心跳终于稍许平缓之后,舒白秋才终于想到了该怎么开口。

他动了动干涩的唇,开口第一句,却是问。

“先生,你知道水母吗?”

少年的声音清软而低弱,飘摇得又像这冬日的冷雾。

“小时候,我们家住的离湖边近,常会有小孩子去湖边捡贝壳,捉水母。”

那时舒白秋身体不好,并不能参与这些活动。

他也不喜欢捉水母。

不喜欢看那些自由飘浮的生命,被塞进狭窄简陋的塑料瓶中。

“后来,有客人来我们家,送给我一只水母瓶。”

“那只水母小小的,蓝色的,还在发光,客人叔叔说它好漂亮,小孩子肯定喜欢,但我只觉得……它好可怜。”

“等客人走了,我和爸爸说,想把水母放回水里。但是当天在下雨,爸爸就说,等雨停了,我们明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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