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使用快捷键[F11] 享受更好的阅读乐趣)

设置X

此花非花

此花非花

被磋磨了一晚, 喻言恍如被吸干了人气,快离开的时候芃真道长叫住了他,将一只青色没有图案的锦囊交给他:“您离魂出行, 将肉身放置他处实在是不妥之举, 此物是本道亲手所制,日后您可将肉身收纳其中, 咒语您请记好。”

喻言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也不知该不该接, 这种能够收纳活物的宝物, 那属於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芃真道长愿意破格教他,他就已经很感激了, 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再收对方的东西。

再说了, 从古至今, 哪有“老师”给“学生”送礼物的啊。

芃真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 解释道:“您还未明白如今世道,玄门雕零, 我天师洞已三十年未收一位新弟子, 此后便是我等末路,我今日借这稀薄心意,希望日后若我天师洞有难,还请城隍一助。”

喻言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和平年代,大不了就出个像於倩那样的鬼王, 天师洞能有什么大难?……而且, 不是真的他心理阴暗,他觉得天师洞三十年都没有收到一个新的弟子, 就真的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狂补了一晚上符咒理论的喻言有苦难言,他只觉得那些分拆的一笔一划塞在他的脑子里,胀得他又痛又慌。

“道长说笑了,恐怕是我需要你们相助才是。”喻言也不怕揭自己的老底,芃真道长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啊?guwo.org 风云小说网

道长摇了摇头,只是又将手往前递了一些距离:“就请您收下,也算是我天师洞送您的上任之礼。”

未来之事犹如山溪,不知在何处汇集,又不知在何处分流,他们这些试图窥探天机的人,也如这溪流,也终将去往他处。

喻言迟疑了一下,将那锦囊拿进手中,芃真将手拢在袖中,眸中带笑:“前日我听说您座下中阴官缺失,若是您不嫌弃,我这有一人可举荐。”

喻言眼前一亮,顿时欣喜:“不嫌弃!”能得到芃真道长举荐的,一定也是个厉害人物,他正头疼如何填补海市地府人手不足的事,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芃真:“此人是我故人之子,体质十分特殊,常年受鬼魂阴煞骚扰,送到本道这儿后随着年龄增长,这体质也越发封印不住,他胆大妄为,甚至想毁了肉身去修鬼道,若不是我及时发现……”

喻言:“……”

“虽说学得多些不如异事局各位专精一道,但还能一看,我便舍了脸替他求您座下文判官一职,以地府之力遮掩他的体质。”

“文判官?”喻言疑惑:“他已经死了吗?”

芃真失笑:“并未,等您见了就知道了,明夜我带他前来,城隍见了再做决定,只是他性子乖张,莫与他一般见识。”

喻言心想:正常人也不会想着毁了自己的身体去做鬼物……

……

喻言趁着天还没完全亮,转头去了学校,宿舍里所有人都还在沈睡,喻言活学活用,给温雨相在额头画了一道镇魂符,飘在半空中注视着沈沈睡着的温雨相,也不知是不是蒙稚的分魂影响,他感觉温雨相周身气运似乎有些古怪。

“……你怎么来了?”蒙稚在他身侧显形,喻言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看温雨相,摸摸下巴:“你怎么还呆在这儿?……算了,你看相哥,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蒙稚不解,但还是去仔细看温雨相的脸,沈吟道:“嗯……特别的感觉?比较顺眼?还是个好人,而且祖上有德,若是以前,肯定是做和尚的不二人选。”

听他说得有板有眼,喻言嘴角抽搐,“和尚?”温雨相红鸾心动,情丝牵他人,这哪里像是做和尚的不二人选?

蒙稚歪头:“身有功德,不惧外物不忧於心,反正换了我,要是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了,肯定做不到平静自若。”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身边的亲朋做好了自己死亡的准备,就算是他们掩藏得再好,那面对着他的态度也会有所不同。

长此以往,再温善的人,恐怕都会发疯。

喻言垂眸,他也无法代入去想象,身边所有人都在等待自己死亡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温雨相在他们面前就一直是个热心乐观的形象,因为高中休学一年,比他们都大了一岁,自然而然成为了宿舍中的大哥,大学几年对他们多有照顾。

若不是他成为了城隍,又阴差阳错撞上这事,谁能知道,温雨相快死了呢?再找不到解决办法,他和蒙稚都会有危险。

他今夜也问过芃真道长,后者不知具体情况没有妄下定论,只说他闻所未闻,恐怕十分棘手,虽然都称为魂魄,但人魂妖魄,纠缠一起决计不会出现什么好结果。

人魂妖魄……

喻言回忆起芃真道长说的这个词,在心中又重覆了一遍才开口:“除了这个呢?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蒙稚皱起了眉:“你看出奇怪之处了?可别叫我猜了,你就直接和我说了吧,和我有关?”

“没有。”喻言翻了个白眼,再次确认了,这家夥就是个没开窍的,温雨相做得如此明显,蒙稚还傻了吧唧的想人能去做和尚,真想叫相哥听听。

蒙稚的态度顿时戳破了喻言的突发妄想,叹息着摸摸蒙稚的头,在后者怪异的目光中离开了。

……

近期除了温雨相的事,喻言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而且他还记挂着芃真道长要给他介绍的文判官,只要文判官到位了,那就有人能帮他管管无常鬼他们了,还能替他记录一下海市人口生平。

喻言心安理得的给自己找补,他可是城隍啊!哪有城隍干文判官的活啊,再说他真的很怕整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

入夜便迅速赶来,依旧是在樊家为芃真道长准备的别墅中,昨夜练习画符的桌旁又加了两张一样的,樊望和一个面色困倦散漫的男人挤在一张桌前比比划划。

喻言从黑暗中走出奇怪道:“樊先生,你也要学?”

樊望侧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爷爷说是机会难得,叫我和芃真道长学些东西……”其实还是老头子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已经知道城隍的事儿了,十分没有风骨地叫他一定要好好和这位城隍打好关系,说不准他们樊家请神术就要重振光辉了。

樊望:……

您老比我还能想,喻言一直不松口,对方不愿意,他的请神术能有什么用?

喻言对他呵呵一声,对他的小心思不予置评,朝另一人看去,双眼一亮,这可是他日后的得力干将之一呀!他飘过来,和这懒洋洋的男人对上眼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样,下意识往旁边退了几步。

他似乎明白芃真昨晚的意思了,他昨天听说这人遭鬼魂骚扰,还以为要么是对亡魂有益的特殊体质,要么是神魂孱弱易被夺舍的,结果……

那男人站了起来,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宁九应,见过城隍。”

“停停停!”喻言脸色大变,制止了他靠近的动作,拿袖掩面,听到他的话,那男人又坐了回去,全然没有再动作的意思。

喻言强忍住胃中突如其来的恶心感,又离了半米远才缓过来,樊望在二人之间看了看:“怎么了?”他对宁九应体质之事知之甚少,芃真道长掩藏得好,几乎没几个外人知道。

宁九应倒是习惯了,半瘫在椅子上:“城隍是守护城池的正神,对我这体质自然是觉得恶心,怕是恨不得立刻离我十万八千里。”

樊望楞楞“啊”了一声,喻言头痛:“等等,等等,让我缓一下,请问芃真道长呢?”

“师伯几分钟前接了个消息离开了,很快便会回来。”宁九应打了个哈欠,眼下的青黑让他看上去十分虚弱颓废:“我就说师伯想得理所当然,我这体质恶鬼趋之若鹜,神佛尽避,叫我做文判官,那也得上司看得上眼啊。”

喻言看着他,顿时又觉得心虚歉疚,他方才明明没有闻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但是一种强烈的呕吐欲瞬间冲进了他的脑袋,直把他打得头晕目眩,他觉得,当初霍扬因好奇网购的奇臭无比的鲱鱼罐头都没让他这么恶心过。

……这人被鬼魂骚扰,真的不是因为他这一靠近就恶心不已的体质而导致鬼魂们想疯狂弄死他吗?

樊望一脸茫然:“什么趋之若鹜?你什么体质?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宁九应看了大傻子一眼才接着道:“等你死了变成鬼了,你就能感受到了,大概率也会觉得恶心吧,灵性光明的好人会难以靠近我,至於恶人?是想叫我做他们的头好农奴翻身做主人吧。”

他八字奇诡异常,又因长辈过失而变成了如今善魂厌恶恶魂拜服的诡异体质。

谁想要每天睁眼就看到血肉淋漓的恶鬼谄媚地对自己说:大人!统治阴界做鬼君了解一下?

了解你妹啊了解。

宁九应没有能力之前都只有无能狂怒的份儿,从幼年起就有恶鬼想要杀死他好叫他成为他们的同类,他的父母便是因此丧命,得到芃真师伯的帮助后他才难得喘了口气不再受阴魂侵扰之苦,他这体质,若是放在玄术盛行的年代,要么是被有心之人炼成控鬼法宝,要么就是成为祸害一方的鬼王,总归是没有好下场的。

越是光明的善魂,就越觉得恶心,像城隍这种正神,恐怕此刻就像是站在沤了几天几夜的死鱼烂虾臭豆腐混合物中?

这个比喻可真是够形象的,喻言眉头抽搐,觉得芃真道长推荐他也不是没有道理,对恶魂有着天然吸引力的体质,以后要是抓什么恶鬼,那不就方便多了?往那儿一站,就跟上帝突然降临在信徒面前一样。

就是……喻言恨不得屏蔽自己的感知,这恶心感实在是……攻击力太强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