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境界的聪明人,从来看破不说破。
冉少棠与终九畴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然对彼此的算盘心知肚明,竟有惺惺惜惺惺,志同道合之意。
唯有认真旁听的满悔,看看终九畴,又看看少棠,一时陷入沉思。
静下心来想一想,少棠与终九畴对话中的深意,他可以理解。
只是这两人你来我往、你一刀我一剑的应对自如,让他总有种被排斥在外的错觉。
他想起今天来此的目的,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少棠,你昨日要我查的那个账本果然有问题。”
“是吗?快拿来我看看。”
少棠伸手接过五师叔的账本,低头翻看起来。
有些事,不可控。
比如她来境山前打算的好好的,立志要做个傻白甜的纨绔子弟,躲在宗门背后搞事情即可。
不用暴露自己的身份,还能坐收渔利。
谁知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宗门穷的叮当响不说,还有各种破规矩桎梏她的自由,外加飞来横祸终九畴狗皮膏药式甩之不掉,她想傻白甜下去都不可能了。
阿父常说,人算不如天算。
早知道这边情形,她从将军府库房里就不是只挑十车东西来创业了。
难怪阿母看着那些东西欲言又止,又被阿父打岔过去。guwo.org 风云小说网
如今想来,这对夫妻绝对是故意的。尤其阿父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什么境山是北天最富饶的地方。
可不是呗!境山与大漠相比起来,青山耸立绿水环绕,最主要还盛产医师。
可惜一个个都窝在鬼方毫无价值产出,真不知道药王宗的宗规定来何用?
学医先做人!
难道做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做个穷人吗?她可不要被同化。
少棠一边翻账本一边在心里大不敬的腹诽药王宗历代宗主。
翻到中间她突然停了下来。
白嫩的小手指着其中一处问道:“这批药没有入库?”
满悔点点头:“岂止是这一批。后面还有好几笔。”
少棠一副恍然大悟,捉jian在床的兴奋表情:“五师叔想造反?”
“他一个医师造谁的反?”满悔笑问。
少棠一拍桌子:“当然是造宗门的反。”不过,我喜欢。
总算找到一个志趣相投的。
她转了个心思,看向猎物终九畴:“小师叔,有个赚钱的买卖你要不要加入?”
终九畴被她阴恻恻的笑容笑出一身警觉:“每次叫师叔一定没有好事。你又想算计我什么。”
谢迎刃寻着味道一路来到膳房,他特别好奇,如此好吃的点心是用什么材质做出来的?
绕到后院走了没几步,就听到秦晓月那丫头在叽叽喳喳的吐槽自己。
“阿父,那个谢十三真讨厌,您给冉公子做的豌豆黄他三两口就吃下去了,您做的这么辛苦,他吃的狼吞虎咽,能尝出什么味道,还说好吃好吃。哼,可惜公子一口没吃。”
“是你自己没吃到才埋怨人家吧!你这点小心思。阿父给你留了两块,快来吃吧!”
秦晓月看到秦茂林特意为她留的点心,开心的搂着他的腰蹦了两下,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谢迎刃偷偷瞧了一眼,暗道:臭丫头,还说我吃相不好。你还不是和我一样。
秦茂林看着女儿吃的高兴,他也跟着高兴。手中的刀一下没停,利落的切着肉。
秦晓月一边吃一边好奇发问:“阿父,公子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为何......不像个小孩。是不是因为他有钱,所以才显得不一样。”
冉少棠来境山后发生的事,她听村子里的人八卦过好几遍,桩桩件件都不同寻常。
所以,当阿父要来冉少棠这儿当膳夫时,她也吵着要来。阿母早就病逝,她与阿父相依为命,阿父不放心她一人留在村子里,索性征求冉公子的意见,把她也带了来。
第一眼看到冉少棠,她就觉得与众不同。
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干净、清透,像村后山崖上流淌下来的那条瀑布,阳光下闪着碎金子。让她有种要仰头看才能看清楚的感觉。
秦茂林停下手中的刀看着女儿,弯腰按住她的肩郑重说道:“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人七十岁才中秀才,有人八岁便登基为帝。这里面不仅是命运在操控,还有天资过人的成分。人生尽头才考中秀才,是竭尽一生的全力。可小小年纪登基,还把国家治理的国泰民安的人,是因为生而就不凡。懂吗?”
秦晓月摇头:“阿父,我不明白。”不是说冉少棠吗?怎么秀才皇帝都被她阿父唠出来了。
偷听的谢迎刃也听不太懂,屏气竖起了耳朵。
秦茂林直起身重又操刀:“简单说就是冉公子不是因为有钱。他是......”后面的话似乎触了什么忌讳,秦茂林没有继续说下去。
“去去去,吃完了就去把终山主那屋收拾一下。把他与冉公子的被子抱到庭院里晒一晒,晚上睡觉时舒服。”他轰女儿走。
谢迎刃急忙躲到一棵树后面。
秦晓月噘着嘴出来后,屋子里又响起咣咣的剁肉声。
谢迎刃转个身,背靠树干,仰头望天。
秦茂林的话在他脑子里反复盘桓不去。
冉少棠的说服计划当头一炮就从艮峰山主尤不同轰起。
尤不同是丰让所有徒弟里最敬业的那一个。
所谓敬业,也就是痴迷医术,心无旁骛。
听阿母说,五师叔为了研究医术,小小年纪走遍了鬼方的各个角落,有几次差点死在外面。幸好境山所有人出动才把他救回来。救回来没两天,他又趁人不注意跑出去。
少棠曾经读过一本《草木手札》,便是尤不同所注。里面记载了上百种草木特性。包括毒性。
少棠之所以手不释卷,就是因为她对毒性感兴趣。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在钱财上动起歪脑筋?
她很好奇。
尤不同听闻终九畴带着冉少棠与满悔上了艮峰,扔下手里的锄头,对上来报信的弟子吩咐道:“不见。就说我外出采药了。”
弟子李智为难的站在药田陇头:“冉少棠说,要是您说您不在、不想见客,她就把帐本给师祖看。”
尤不同搓着手上的泥垢,被这句话气笑了。
“冉少棠说?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有什么了不起?让他去把所有账本都给宗主看。老子怕他?”
李智知道师父是个倔脾气,不见冉少棠可以,可是宗主身边新晋红人终九畴不能不见。怎么说自己也在跟着他学武。
终师叔刚才那种寄希望于自己的眼神,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师父弄到前厅见客。
“师父,这几日您没下山,可能没有听到传闻。”
“什么传闻?”
李智上前悄声说道:“传闻说冉少棠的血有问题。”师父就喜欢研究这些,他最懂对症下药。
尤不同看了看徒弟:“有问题?什么问题?”
李智接着把听来的小道消息添油加醋的说了几句。
尤不同听完一只脏手咣咣拍到徒弟背上:“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要早说?憋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