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达海急得焦头烂额，霎那间他的目光落在池憬脸上，导演的审美向来是好的，从他眼神中看出，池憬这等赋了知识的大美人很是能入眼。
池憬的眉眼英气，轮廓清晰，中庭却有姑娘的柔气，这一类长相不论是女装还是男子扮相都是极好。
池憬被盯得不自在，“方导，你忙着，我过去了。”池憬找借口离开。
方达海叫住她，“池教授，刚刚你听到了，这，有个小事需要你这边帮忙一下。”
池憬一听像是明白了什么，“我可能不太行，我想演戏是个专业活儿。”她嘴角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池教授，现在剧组找不到合适的人，前景就几个镜头，没有台词，教授不如帮帮忙。”小姑娘尾音落深深一鞠躬，从事这一行会看脸色以外还得机灵。
方达海拉不下的面子，通常都由下面的替。池憬为难了，见小姑娘两眼冒星光，她看了一眼方达海说：“拍背影，我可以试试。”她不喜欢在荧幕露脸，平时的朋友圈一张自拍也是没有。
见池憬松口，方达海脸上露出笑意，“没问题池教授。”池憬身材高挑，能撑得起衣裳。
池憬点头，她跟着小姑娘进了化妆帐篷，鞋子与细沙轻轻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清风拂过面颊，带来的凉意能在瞬间缓解额上的燥热。
她回头看池憬，广袤之地上尽是渺小弱势，但池憬不像，反而像是大自然杰作下的领导者。
林知一的化妆间是单独的，池憬在她旁边的化妆间，妆造师已经备好了所有的东西。
“嗯？怎么还没到？”妆造老师准备好衣裳转过头，多看了池憬两眼才挪开问道。
“麻烦老师给池教授做一下男主妆造，临时换了演员。”
妆造师眉头微蹙，然后一笑，“没问题，交给我吧，请坐。”
池憬坐到化妆镜前，银色化妆箱内摆放的大大小小几十把刷子。
“教授，有饮料花茶，你喝点什么？”小姑娘附身询问。
“拿瓶矿泉水给我就好，谢谢。”
帐篷里的制冷器一直对着她的后背吹，当燥热驱散后她觉得后背开始发凉，池憬平时化妆很少，如果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她也会化淡妆。
妆造师手法很轻，这次考古的墓穴主要是西凉公主墓，书上记载公主有过驸马，不过在末年战乱中死在中原军手下。
在考古发掘工作进行的时候，古墓出过一把牛角梳，篆刻了公主封号，由此考古队推测过是驸马相赠，纪录片要讲解第一出土文物牛角梳。
池憬做完妆造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头发编成了小辫，她的眉毛被画挑起，王者气度呈现。发饰镶嵌着珠宝。
妆造师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池憬很衬这身衣裳。
池憬比林知一要高一些，不过这白皙的肤色倒是像加了影视滤镜，真实感稍微差了点。
五月的沙漠在北半球的夏季，九点左右天才渐渐暗去，林知一的妆造也在同一时间完成，银饰镶嵌在头巾上，小马甲的四周也挂满了银片，在西凉珠宝盛行，除了怪异的图案绣在衣上，珠宝手镯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林知一明眸善睐，眉间犹似罩上一层娇艳，她走了两步，身上的银饰作响。“男演员呢？让他来找我沟通一下。”
林知一见进来送水果的小姑娘，不由得开口，她坐到椅子上，拿叉对准了被切成小块的苹果。
“一一老师，男演员临时有事没来，替身也没接电话。池教授帮忙替上了，这会儿应该刚画好妆。”说完她喉间忍不住滑动。
林知一骤然抬眼看着她，她抑制着内心的慌乱，她眼神放在盘子里，送到嘴边的苹果也没张嘴，她将手放了下去，清了清嗓子说：“所以你们换人也没人知会我一声，换的还不是个演员。”
“一一老师，临时换的，我正要来跟你说，剧组找不到合适的，导演说拍背影就好。”小姑娘音色微抖了一下。
林知一说话带着威慑力，不笑时面上更是严肃。
空气像是凝聚在了一起，帐篷内剩下冷风机转动的声音，林知一垂眸沉默半刻说：“我不同意拍背影，片头呈现故事，一个背影能看得出什么，你们到底专不专业？”她语气轻飘飘，并没有不悦。
“这，一一老师您别生气，我去跟导演说一声。”
看着小姑娘出了帐篷，林知一这时才重新抬手，将苹果塞进嘴里，她的淡定从容不知不觉间偏了位置。
敬业这个词并非是标签，而是刻在林知一骨子里的东西。
不到五分钟，方达海进来了，而后面便是池憬，她捕捉到一个蓝衣异域服装，于是腾地站起身，在池憬还未看到她时，迅速挪开眼。
“一一，这也是没办法，池教授扮相挺符合西凉驸马。”方达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林知一抿上笑，她和方达海合作过一次，不过是很多年前，“方导，这次的片头以出土第一个文物牛角梳为线索去展开拍摄，那西凉公主和驸马作为片头荧幕人物，没有眼神戏怎么行。”
池憬从方达海身后走到旁侧，她看着林知一。
纤细的腰身没有一丝赘肉，她能想到，敦煌壁画的女神，每一寸都被艺术家的笔触赋予了生命，曲线优美而充满韵律，池憬移开视线，昨夜的事情像是一根树桩横在两人中间。
当池憬站到前面，林知一也并不敢看她，一时之间眼睛不知该放到何处。
而这种小细节并没被方达海注意到，方达海转向池憬说：“那教授，我们这边多加一个侧脸镜头，你试试看怎么样？”
池憬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那我试试，不过我没有太大把握。”
方达海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好，我现在去准备，池教授你们先沟通。”他摘了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林知一这下更慌了，她攥着衣服一角。
池憬看到她面上不自然，“林知一，好久不见。”她微微一笑，昨夜两人闹的尴尬，没有正面打过招呼。
林知一低着头，咬着下唇缓了一阵，抬起头眼眸含笑，“好久不见。”
两人对昨夜的事情闭口不提，林知一反应过来，用别的话题岔开，“坐吧，我们对一下角色神态。”
池憬点头，坐到了椅子上，这身衣服对她来说挺繁琐。
林知一轻声咳嗽一声，然后说：“作为纪录片的片头画面，主要是以驸马赠送西凉公主牛角梳而切入到正题，所以，这里的眼神戏，池教授你这边能做吗？代入驸马这个角色的真实情感。”
“需要我看着你试一下吗？”池憬看着林知一的本子，就一页，简单的记录了人物动作还有心理描写。
林知一脸上涂了腮红，看不出爬上眼角的含蓄，她抬眼间已经理好了情绪，“试试吧。”她看着池憬。
池憬眼中浮出一点点的情绪，像是夜间绽放的昙花，一瞬露香，也一瞬美不胜收。
“这样可以吗？”池憬收了神。
很明显，刚刚林知一没接住这个眼神，她此刻知道，今天的拍摄接不住戏的会是她而并非是池憬。
“再来一遍吧。”
林知一眉头一蹙闭上眼去理自己的思绪，池憬也是一样，四目相对时，总会有一强一弱之分，上帝说对视十秒挪眼便是喜欢。
但她们二人之间并没有，林知一在入戏的第二秒走了神，她能看到的不是池憬眼眸中淡淡地“深情”，而是大雨湿了土坡，无绿植可盖黄沙，扬起的尘土迷了道路。
“你在想什么？”池憬头微偏了一下，开口询问。
林知一回神，“没什么，我没演好。”她深吸口气去拿旁边的水杯。
池憬看着林知一说：“考古所得信息，西凉公主和驸马是指腹为婚，二人之间并未有过交集，婚后一月驸马便作为使臣前往中原商谈互市开拓，临走时带了三个女婢。”
“篝火晚会是庆功宴，除了牛角梳墓穴暂未发现别的信息证明二人感情深厚，在《史经》下卷第二录三十八行有记载，西凉公主与驸马婚后三年无子嗣，作为西凉国的唯一的继承人，西凉国王多次举办祭祀为其求子嗣，甚至公主提议要将驸马祭天，经过这些推断，驸马同公主感情并不如意，所以你可以试试演逢场作戏。”
池憬不懂演戏，但是能通过史料以及考古研究而得出当下人物心理活动，这二者间，或许会有相同的地方。
林知一放下杯子，她对角色有过研究，但是并没有池憬知道的全，因为记载西凉公主的信息太少。
她指甲微动，奔走在岁月长河八街九陌中，见惯了镜花水月，心中潜藏的涟漪，不知不觉荡起。
“如果这么说，那眼神戏，更应该是公主和驸马演给篝火晚会的胡商看的，是我对角色理解的不够透彻，多谢，池教授。”林知一手搭在膝上，故作轻松。
池憬听到尾音，随即她一笑，“不客气，林老师。”她加重了林老师三个字，眉毛微微一扬。
林知一脸上的笑僵住了，一口气堵塞在喉咙中，她一点点释放出来，莞尔一笑，“那我们再来一次？”
“嗯，来吧。”
也许天才便如西北日落，绚丽而壮丽，独特的想法和独到的见解，能让他们在不同的角落发光，池憬领悟且学的很快。
两人在化妆间配合的很好，在池憬讲解后，林知一渐渐轻松，一遍遍的往下走，也找回了最初的状态，在太阳下沉后，天空呈现深蓝色。
星辰散落黑幕，四周的彩灯大亮，篝火点燃之际，两人也相继出了帐篷。
林知一眼中印上火光，欢乐热烈的氛围好似将人拉回千年前的西凉，剧组的人员都已换上了胡商的装扮。
驼铃荡在打鼓的沉闷声中，林知一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幅景象，与灯红酒绿比起来，此刻更能让人放松。
方达海迎了上来，“一一，开始吧，拍完了好吃饭。”
剧组的吃食都准备好了，镂空棚帐摆了烧烤水果，林知一刚刚吃了一些水果，池憬做完妆造便吃过东西了。
篝火被团团围住，林知一和池憬站在摄像机前，强光险些让池憬睁不开眼。
灯光师找好了最佳的位置，池憬站在镜头面前会局部一点，不过只是一瞬，她很快调好了状态。
她回想剧本上写的，她垂首看着林知一问，“开始了吗？”
“先入状态。”
两人差不多的时候，林知一对着方达海做了手势，池憬将手放在她的腰间。
一股麻酥酥的感觉爬上她的脊梁骨，林知一刚入戏的情绪刹那间垮掉，她头微低了一下。
“你们再靠近点。”方达海看着荧屏满意地笑了，篝火便在二人身后，林知一在娱乐圈个子并不算很高，池憬高她一点正好。
如果说林知一的美存于荧幕是媚而娇，那池憬便是赋了书香诞在威尔顿庄园的艺术品。
池憬略显尴尬，她往前挪了一步，衣裳虽厚，她能感觉到林知一的腰身很薄，好似还能听到林知一呼吸声。
当打板声传来，池憬进入的很快，嘴角带着淡笑，那抹驸马应有的虚伪也藏在其中。
诞生在西凉古国的皇室子弟，一样同中原宫廷无二，权利所带来的诱惑，在那个时候，只会比史书记载的更狠。
“卡！”
方达海站起身，“一一，你是怎么回事儿？”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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