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又重又急,让人清晰感受到敲门者的惊慌失措。
“谁在外面?”
刚看完病人情况的新娘子站在二楼走廊问。
“不知道。”
“自己人么?”
沉默片晌。
“楼下二十四人。。。。。。”一个白衣人回道,“屋里还有三人,一个不少啊。”
辛如铁冷道:“那就是不速之客了。”
众人一听,如临大敌。
呛啷啷
唰唰唰
持刀的,使枪的,大家纷纷把武器拿在手里,四人一组,绕着灶火结成战阵。
辛如铁带一组人,奔至门前。
他一手按在腰间,一手按住门栓,喝问:“谁!”
咚咚咚咚
对方敲得更急了。
“说话!再不说话,管你什么东西,老子崩了你!”
“我,是、是我!”
听着是人声,慌乱、焦急、惊恐,还有一丝不自然的冷漠。
“你你你,你谁啊,说明白。”
“我是里正啊,盘织村的里正,你是背大包的大人吧,我认得你声音,求你了,给开开门,这疯、疯雨。。。。。。”
刷拉
辛如铁扯开挡板,窥窗外正卡着一张蜡白瘦削的脸孔,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睁得卵大。
原来对方也趴在那里使劲往里观瞧。
辛如铁惊了一下,不是害怕,而是差点跟他亲个嘴儿。
“你他妈。。。。。。往后站,让我看清楚。”
“好、好、好。”
那人并不敢往后站,尽管有长长的屋檐遮挡,他还是异常忌讳地拉远与雨幕的距离,只是把上身使劲后仰。
“大哥,看清了么?真的是小人啊。”
辛如铁仔细打量,见他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容貌、衣着都与早前一般无二,只是手里多了一把油纸伞。
这伞出奇大,完全就是馄饨摊子才会用的那种遮雨伞。
“你下午跑哪去了?没死在树林里?”
“这事儿能容我进屋再讲么?”
“不行。”
“怪我惜命,我无耻,我下流,看到土匪那么多,先想着逃命。无良崮山口有个很隐蔽的洞,我们村把那里改成了自用的歇脚处,外人都不知道的,我就是躲去那里了,谁敢进那些吃人的森林哟。”
“这伞。。。。。。”
“也是那里备着,给大车用的。”
“你淋雨了?”
“没,没没,黑雨一滴没淋到哇。你看我手上也套着油纸,脚上穿着雨鞋呀。”
辛如铁还想问什么,却摸了摸枪,又回头看看,大家都望着这边,便就把手放下了。
“等着。”
刷拉、嘭
辛如铁合上木板。
转身走向新娘子:
“你的意思?”
“他可是见识过我们手段了。”
“那还用说。”
“人多眼杂,从长计议。。。。。。”
“晓得了。开门。”
白衣人三下五除二卸板子、开门。
瘦高个儿里正正要扑进屋,被一杆长枪抵住胸口。
“大人吩咐了,雨具、衣服都脱在外面,有一滴湿带进来,就毙了你。”
里正哪敢废话,小心翼翼又干脆利索地脱得精光,拿着白衣人挑过来的床单仔仔细细擦了三遍,从头发梢到脚趾缝,陈年老灰都搓到掉渣。
“行了,进来吧。”
里正如获大赦,兔子般跳进厅堂,捂着羞处,对辛如铁点头哈腰。
“裹上,去烤火。”
里正披上丢过来的床单,颤巍巍跑过去了。
辛如铁跟上前,蹲在他对面,大眼瞪小眼,死死地盯了半盏茶的功夫,盯得对方脑门儿冒汗。
“规矩:擅自开门开窗乱跑乱动者,格杀勿论。”
“明、(咽口水)明白。”
随后无事,厅堂便很快安静下来,响起了鼾声、磨牙声、捏臭虫的声音。
外面的雨声淅沥,廊檐的水滴啪嗒。
像是浇在心上,淋在脑袋里。
于是,也有人睡不着,翻来覆去搅得被子嚓嚓作响。
辛如铁靠墙坐着,远远离开众人,与守夜的白衣人对角相望。
往背包里塞了两个驴肉夹饼,里面响起咕叽咕叽的声音。
“姐头,好吃么?”
“凑合吧,这,这什么狗屁?呸-啐”
一个饼子掷了出来,掉在地上,滑出碎驴肠子。
“驴肠子,多好吃。。。。。。”辛如铁有点委屈。
“土鳖,牲民才吃下水,给本宫这个,拿酒给我漱口,啐啐”
“别吐我包里啊。”
“就吐,酒,快。”
辛如铁照办了,好一会儿,包里消停下来,传来柔柔的鼾声。
他小心地拿布擦出包里的呕吐物,丢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
。。。。。。。。。。。。。。。。。。。。。。。。。。。。。。
就这么到了三更时分,正百无聊赖时,突然听到异响。
辛如铁立刻挺直身子,侧耳聆听。
起初只是窸窣之声,像是风吹麦浪。
渐渐的他就听明白了,那是压在嗓子眼里的说话声。
有什么东西在讲人话,还是对话。
其中一个说:“不要睡在那里。”
另一个说:“有何妨害?”
“人定牛吃草,那面墙会倒。”
另一个嘻嘻便笑。
“你笑甚么?”
“笑你的法术不深,却偏要给我卖弄。”
“何有此说?”
“墙倒归墙倒,不会往外倒,散人何惧它,看它朝里塌。”
辛如铁听得清清楚楚,看四周各人,睡觉的睡觉,失眠的失眠,没人说话,声音就是从那砖土墙内传来的。
再听去,已是含糊不清,似有笑骂争执在内。
他心上着恼,拾起一把长剑,朝墙上一通刺戳斩划,砖土飞溅,尘烟四起。
定睛再看,墙上只露出烂砖和稻草,连个蚂蚁都没有。
辛如铁回想那怪异对话,像是记起什么,打开后门,提剑冲上连廊,朝屋檐下自己刚才靠的那面墙看去,除了湿哒哒的地面、黏糊糊的苔藓和霉斑,依然无甚异物。
侧耳细听,雨声,雨声,只剩下雨声。
在连廊上一番走动,四处扫视,除了乌漆嘛黑的荒野,一条人影都不曾见。
辛如铁满腹狐疑,走回屋内,关门上栓。
一转身,看见半屋子人都坐了起来,惶惑不安地盯着他,个个欲言又止的模样。
“哦,没什么事儿,我上茅房。”
墙有什么错?
上茅房先劈几剑?
没人敢问,只是惴惴地重新睡下。
辛如铁仍不放心,提着剑贴墙绕着厅堂巡视一圈。
没有,再没听到那奇怪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