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下,一金一赤两道流光划过。
“大兄神通玄奇,怎会拉不开此弓?”
哪吒脚踩风火轮,开弓拉弦,形近满月,有些好奇地问道。
“此弓乃轩辕黄帝大破蚩尤留下的遗物,其上杀气极重,仙神难近。
你是天生杀星,未来要做先锋大将,为兄素来清静修行,怎能拉的开?”
杨任化金光而动,刻意压制了遁速,怕幼弟无法跟上。
这纵地金光法,不愧为世间一等的遁法,暗含咫尺天涯之道,其速迅疾,腾挪飞快,近乎缩地成寸。
此行收获颇丰,不仅从陈塘关取了乾坤弓、震天箭,而且还和李靖结成生死之交。
如此,在天地之间,太岁便有了姚天君、李天王两位熟人。
不过,昔年火焚真仙,未修成元神御剑之术,故而放了其真灵。
这次打杀天王,真是将他余下的一点生机都掐断了。
杨任行事,素来谨慎,谋定而后动。
可是一旦定下章程,他便会毫不动摇地施行。
如今,其父杨辰已迈入仙道,哪吒成了自家幼弟,若想让杨家彻底代替李家,需得从根本上解决祸端。
这李靖生性薄凉,心胸狭隘,杀了便杀了,不会有丝毫愧疚之心。
何况,他奉军令取弓,天经地义,即便打杀同僚也不受业力侵扰。
现今天数大乱,圣人之下,难以推算因果。
杨任下手干脆,莫说尸骸,真灵都给他彻底泯灭了。
哪怕李靖背后是大神通者,恐怕也要耗费颇多光阴精力才能找到真凶。
自修道至今,已然树敌不少。
截教十缺一天君、北海崇黑虎、闻仲门下张桂芳、火龙岛罗宣……
此番打杀李靖,不知又会惹什么麻烦。
故而,杨任与哪吒星夜兼程,不敢再半路上有片刻停留,径直往北行去。
当然,有乾坤弓在,总归能安心几分。
此宝是人道至宝,在天生将星手中能发挥极大威势。
“大哥,你我往东海而行,来回三日,不知那劳什子火龙岛炼气士将那风雪消了吗?
咱们还是小心行事,你在大营以南数百里催发神目,瞅瞅极北境况……”
哪吒思忖片刻,沉声言道。
此番取弓,遭逢波折,让他见识了一种胜过道门术法的厉害神通——三头六臂,不及深谋远虑。
“若你时时刻刻都能有现在这般警醒,我和父亲也就能放心让你独自闯荡了。”
杨任望向天幕,微微一笑。
这场由风伯雨师献祭,合于天地形成的风雪,实在玄妙至极。
北地叛军南下,风雪便随之南移。
如此气象,近乎言出随法。
哪怕来的是极擅火法的道门金仙,未必能烧断那缕神道权柄。
仙道神道人道,终究殊途,难以僭越。
杨任早早施展三头六臂法相,催动先天木、火二气,祭起离火神目,望向北地山河。
这般作为,自然是极耗法力。
可是,在打杀天王之后,其体内毒祸只余下一成,修习玉虚正法,行走坐卧皆是运功,不断积攒道行。
如此,施展神目耗费的法力与修行积攒的道行勉强抵消,无需担忧。
北地,风雪依旧。
在那绵长山峦以北,风卷沙石、雪似利刃,寸草不生。
真这么下去,莫说平乱,北上数里都极其艰难。
总不能全指望将帅冲阵,让数万士卒摇旗呐喊吧?
此举有悖天道,不可施行。
虽说神道将兴,天庭欲征三百六十五真灵成就正神,可缺的不仅是神,天兵天将也凑不够数。
杨任俯瞰大地,视线跨越六百里山川,径直望向商军大营,窥见诸多气机。
其内,有大商国运、将帅官运、阐截西方三教道韵。
杨任观摩许久,挨个探查营帐,只瞧见闻仲、张桂芳、张奎等老熟人,未瞧见什么火龙岛炼气士。
他仰起头来,望向北地天空。
只见那云端之上,依旧萦绕着风、雪两种雷部权柄,除此之外,尚有丝丝缕缕赤色道韵,暗合碧游法脉。
“如此看来,罗宣也没能将风雪消融,这场动乱,恐怕难以快速平定了……”
杨任收了法相,以细微法力催动神目,只观摩百里内的气机。
不错,方才,北海里栖身的大家又被他的视线惊动了。
虽说神目玄奇,如今损耗也不大,可是自身修为浅薄,若是冲撞了遁世的大神通者,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故而,只有危机时刻才能全力催动神目。
这般想来其实也合乎情理,诸如棋盘山那两只精怪,若是时刻施展神通,恐怕都活不到武王伐纣之时。
本来命数,高明高觉也是身死上榜,成了天帝耳目,杨任在上榜前便损了先天之身,成就另类道体。
这便是天道伦常,有失有得。
杨任思忖,自己之所以能幸免,大抵与生有宿慧的隐秘有关,尚不知是哪位的手笔……
不过,扳着指头算,鸿钧道祖、女娲娘娘、道门三圣、西方二圣、火云洞三皇,至多也就能凑够两掌。
否则,三界五行内的仙神,谁能有拨转乾坤的神通?
如今,杨任已是炼虚合道境界,距离五气朝元、成就仙身的境地也不远了。
这些年来,他活的小心谨慎,不敢揣测二世缘由,现在总该考虑一番,应对未来劫难。
毕竟,无论是哪位将他带回上古,定不会让他偷奸耍滑,无所事事。
杨任杀生转劫之神通,便是最好的明证。
阐截二教三代门人,俱有灾劫,唯有积攒功德才能消除,怎偏偏就他能够杀生转劫?
如今,答案已然明了。
这位未知存在,欲以他为棋子,好将道门毒祸尽可能从仙道封入神道。
此举似是要保存道门传承,而那毒祸也不是纯粹天罚,多半是要让阐截两教去芜存菁,好应对未来大势。
杨任思忖至此,仰起头来,望向那苍茫天幕。
北地风雪难消,太岁仙道难成。
这杀生转劫之神通,看似便利,实则也承担了不小的因果。
若是一味逃避,不去杀生,反倒要惹出祸事。
杨任思忖至此,只觉枷锁松开,桎梏脱落,不再殚精竭虑、瞻前顾后。
奉旨杀生,何需顾虑?
唯独要在意的,只有自己的修为。
若是修为不够,被强敌打杀,只会让那位神秘存在暗叹所托非人。
杨任垂下头来,收敛心思,专心赶路。
如此数个时辰,终于跨越山河,复归北地大营。
“嚯哦,参军回来了!”
魔礼寿抱着花狐貂,在营中巡视,见状咧嘴大笑,声如响雷,动静不小。
营中士卒闻言,各有喜色。
可是闻太师治军森严,他们不敢擅离职守,只是偶尔会瞥向辕门。
“如此看来,魔家四将军的伤势已然痊愈了。”
杨任进入大营,拱手言道。
“你要大祸临头了。”
魔礼寿大步流星上前,忽而压低声线,暗中传音。
“老四,你胡说什么呢?”
哪吒陡然抬起头来。
“此言何意?”
杨任双眉微蹙,有些疑惑。
“哼,吾等是共同上阵杀敌的袍泽,共历劫难,否则,老子才懒得管你兄长呢。”
魔礼寿言罢,偷偷放走花狐貂。
吱、吱
花狐貂一跃而下,爪子扒在哪吒腰带上,调转身形,对着他那对白嫩小腚咬了一口。
叮。
哪吒金玉之身,肉身坚韧,需大法力、上乘法宝方能破开其肌肤。
花狐貂只觉牙齿酸痛,呜呜哼唧两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才回到人宠怀中。
“真没用……”
魔礼寿轻声呢喃。
吱、吱、吱!
花狐貂勃然大怒,张开血盆小口,径直咬在人宠掌上,渗出丝丝血迹。
“哎呦,小祖宗,我是怕了你了……”
魔礼寿眉头紧锁,无奈地降花狐貂塞进袋中。
“哈哈。”
哪吒见状,喜笑颜开。
“莫要无礼,先听四将军如何分说。”
杨任一巴掌糊在幼弟后脑上,这一掌用了巧劲,不伤其身,却能把人拍的头晕眼花。
嘶,青峰山紫阳洞,似乎越来越像拍花子老巢了。
“你比那小贼晓事儿多了……”
魔礼寿见状,咧开嘴角。
他在兄弟中排行最小,从小到大没少挨打,看到哪吒有相同境遇,自然开怀。
“你可别透露出去是我告诉你的……”
魔礼寿眼珠子转了转,这才继续出言。
“你离开第二日,吾等伤势稍微好了些,火龙岛炼气士罗宣便施展遁法赶来了。
此仙火法的确精奇,其万鸦壶、万里起云烟皆为上乘法宝,不输花狐貂几分。
可惜,任他施遍手段,用尽法宝,险些将云都烧了,依旧没能破了那古怪风雪。
请他前来,本也只是尝试一番,哪怕失败也不妨事……太师还特地设宴答谢,吾等将领一齐作陪。
起初,饮酒吃肉,其乐融融,罗宣也一扫郁闷之色,可不知怎的,宴会快结束时,他忽而问起你的行踪……”
魔礼寿言罢,俯下身子,在哪吒晕乎乎的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
“这倒是奇哉怪也,此仙与我大哥素未谋面,怎知他在军中任职?”
哪吒从腋下抽出一根震天箭,跳将起来——噗嗤一声,刺入某人的血肉之中。
“啊啊啊……”
魔礼寿捂着大腚,哀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