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多玉虚门人下山助阵武王,虽在红尘之内,可依旧需要清静修行。
姜子牙略微思忖,差士卒在城外建了座芦棚,供三山五岳奇人异士栖身。
此刻,杨任忽而忆起,姜尚有七死三灾,如今似乎无一应验。
兴许是代掌封神因果太大,故而屡屡遭逢灾劫。
虽说死后定有仙圣助其复生,总归折了福缘命数、坏了先天之躯,大道前景渺茫。
本来命数,杨任、黄天化都死过一次,服紫阳秘传灵丹复生,折损福缘、先天流失,终究免不了身死上榜的结局。
若要成就仙道,根性、法脉、福缘都要具备。
这般,十绝阵布下,能避则避,尽量在阵外杀敌,实在避不开,亦要在入阵前做好万全准备。
“吾那生死之交姚天君早已殒命,其法脉传人崇应鸾补上了缺口。
好在,此子修为浅薄,未成仙身,不算难缠……却不知,师叔是否还会被招走魂魄?”
杨任思及此处,自心窍遁出先天火行之气,经由眼眶,化作赤芒,望向七十里外。
岐山脚下,十绝阵内。
这十阵气机交互,煞气相连,格外玄妙,其中有一处高台,各个阵主在边缘盘坐。
“诸位道友,吾知大阵玄妙,奈何玉虚门人,神通稀奇……杨任炼就神目,破虚窥实杨戬修成玄功,金刚不坏。
这些个,极其难缠,真能轻易镇杀?”
闻仲立在正中,环顾四周,神色忧愁。
“这十阵,乃是吾等无数年修行精粹,莫说区区玉虚三代门人,纵是大罗神仙也要身死道消!
若是太师不信,可略施手段,显露三分玄妙……”
秦完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形容凶恶,攥着两条四棱黄金锏,冷笑连连。
“贫道知晓道友们神通玄奇,奈何吾修行的是五行大道,未曾接触过炼煞法门……”
闻仲轻抚长须,神色淡然。
此前申公豹请九龙岛四仙,亦是吹得天花乱坠,结果却寸功未立,身死道消。
截教嫡传与外门,本就泾渭分明,兴许有交汇之处,终究难以融为一处。
闻仲生性忠直,怜悯众生,素来瞧不上那些个肆意滥杀,全无道德之仙。
故而,大商西征,始终未请内门道友,免得牵连嫡传一脉。
“这十座大阵,各有不同……
天绝阵催开,三才之气化作雷鸣,神仙道体化作齑粉;
地烈阵催开,上有雷霆,下有真火,难以躲避;
风吼阵按地火水风布下,风中敛藏千万兵戈,轻易毁坏肉身;
寒水阵内,上下寒冰,宛如刀剑,犬牙交错,冷冽至极,其内亦有雷火齐鸣;
金光阵夺日月之精,藏天地之气,其内宝镜一照,金光大盛,庚金锐气催发;
化血阵引先天煞气,内有风雷黑砂,任尔修为高深,触之化成脓血;
烈焰阵有三昧火、空中火、石中火,合为一处,三首幡轻动,焚尽万物;
落魂阵闭生门,开死户,结凶戾之气而成,白纸幡一动,元神离体,魂飞魄散;
红水阵夺壬癸之精,藏天乙之妙,其内有三个葫芦,催发开来,化作赤河,销蚀道行;
红砂阵按三才炼就,风涌砂撒,化作神兵利器,剐骨断筋,防不胜防。
这便是十阵根底,此外,尚有瘟癀之术、化血煞气、浩荡真火,敛藏阵内。”
赵江眼眸微凝,施展法力,悄然传音。
如此作为,自是为了防备被人探听底细,尤其是那等修成神目,炼就灵耳者。
闻仲闻言,惊异非常。
截教嫡传一脉,大都以道行为重,杀伐之术浅尝辄止。
虽未亲身领略那十绝阵的威势,可听完便觉心神摇曳,肌体生寒。
闻仲思忖片刻,也动用法力传音。
“如此大阵,诚是三界少有,料想那玉虚门下,亦无破阵之人!”
诶,不是……
杨任凭借神目,穿透大阵禁制,越过黑雾煞气,瞧着那些碧游门人大眼瞪小眼,顿觉无奈。
好歹张张嘴,观察口形,起码还能猜出三分啊!
“此阵是为玉虚十二仙布下的,自然,杨任、杨戬也勉强够格,诸如那姜子牙、黄飞虎之流,实在不配吾等动用杀阵!”
秦完适时出言,神色轻蔑。
“这话半点不差,未成仙身,皆为蝼蚁,让崇师侄略施小术,催魄促魂,不消一时三刻,定能使姜尚身死道消!”
王变眯着眼眸,笑着说道。
故而,众人视线转移,齐齐落在那崇应鸾身上。
此子修行日浅,好在得了传承,未入门墙,体内并无毒祸,在十天君帮助下,使劲磕药,堆出炼神返虚境界。
这般,若执掌落魂阵,施展异术,定有奇效。
“谨遵师叔吩咐……”
崇应鸾知晓躲不过,硬着头皮接下差事。
闻仲见状,神情微妙。
若依天君言语,十阵颇有渊源,各个阵主能引动其余九阵。
虽说威势会削减几分,可怎么也比仙身未成的炼气士要强吧?
崇应鸾大步流星,进入阵势,立那八卦台上,依照玉简记载法门,扎了个草人,上书姜尚名讳,仗剑散发,脚踩罡斗,祭起十盏昏黄灯火。
这般景象,落在太岁眼中,怎还能不知其意图?
嗖。
杨任化作虹光,径直去往中军大营,脱下身上仙衣,扔了过去。
“师叔,请穿上仙衣,碧游门人正在施展诅咒之法!”
杨任言罢,攥住五火七禽扇,催发真火,笼罩四方,禁绝气机。
姜子牙闻言,神色大变,顾不上体统,连忙穿上仙衣,思忖片刻,祭起中央戊己杏黄旗,遮蔽顶上。
当年,姚宾传给张桂芳的法门,乃是三盏催魂灯,七盏促魄灯。
其实,在毒祸降下后,十天君无法肆意杀生炼煞,闭门造车,偏偏钻研出了更多玄妙。
姚宾在与天君们演法论道时,有意将催魂灯改为催魄灯,促魄灯改为促魂等。
这般,三盏催魄,七盏催魂,正好应验谶语“神魂颠倒”。
崇应鸾在台上来回踱步,施展灵符,放下咒印,十盏灯火或明暗,不尽相同,格外玄妙。
如此,三步一揖,七步一拜,催魄灯忽而灭了一盏。
此灯熄灭,自该召来一道神魂。
“咦?”
崇应鸾祭起葫芦,欲收魂魄,久久没能瞧见。
“这老匹夫代圣人执掌封神,定然得了甚么稀奇宝物,你继续施术,定能建功!”
王变坐镇红水阵,悄然传音。
崇应鸾闻言,咬了咬牙,继续催发符印。
此刻,西岐中军大帐,姜子牙面色苍白,额上滚下豆大汗珠,仿佛承受了极大的苦楚。
杨任祭起神目,观摩真火外的境况,没瞧见甚么凶恶道韵。
这催婚促魄之术,玄之又玄,大抵是依照命理创出,无需凭借气机勾连。
若非道体无漏,魂魄凝实之仙,难以抵挡片刻。
姜子牙盘腿而坐,五心向天,身上仙衣熠熠生辉,顶上宝旗光华大盛,体内法力游走,运转玉虚正法。
这般多管齐下,总归有几分效用,奈何其修为太低,未能将宝物大炼,实在护不住泥丸宫,露出了破绽。
如此,第二盏催魄灯熄灭。
姜子牙泥丸宫内,三魂七魄合在一处,忽有一道神魄虚幻,有离体之势。
其心湖之内,泛起涟漪,依稀忆起生平往事。
少时浮沉,中年向道,舍家弃业,归入山野。
昆仑灵秀,玉虚神异,道法稀奇,长生玄妙。
复归世俗,进入庙堂,宦海难游,隐居磻溪。
此生七十余载,大志未酬,一事无成,如今执掌相印,代理封神,大道有望,怎能中道崩殂?
“贫道想要成仙……”
姜子牙呢喃一声,神魄离体,忽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杨任闻言,神色复杂。
“这下好了,本来不想入阵的,尔等非要逼迫……”
杨任祭起神目,观摩其泥丸宫气象,三魂七魄松动,大有溃散之势。
若任由那邪术继续施展,定会死的奇快。
“诸位道友,拱卫中军,护持师叔肉身,贫道先走一步,去破了那落魂邪术!”
杨任动用法力,传音玉虚门人,心念一动,化作金光,径直往岐山方向去了。
这十座大阵,折损福缘,实在凶恶。
故而,太岁欲先观摩几日,然后动作。
谁知天数难测,姚宾都死了十多年了,姜子牙还是逃不过被勾魂的命运。
在十多年前,仙人雨落,太岁雪夜离朝歌。
在四十多年前,太公舍了红尘,拜入玉虚门下。
这两件事,看似毫无关联,实则道理相通。
其实,姜子牙性情并不讨喜。
正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为达目的,姜子牙会施展各种手段,相较之下,闻仲却显得更加正派。
奈何,姜子牙的道心之坚,实是世间一流。
这让太岁颇为感触,决定亲身去那阵内走一遭。
“贫道未成仙时,炼就脚下生莲道术,今日正好验证一番。”
杨任遁速奇快,几息便至大阵之外。
嗖。
杨任心念一动,化作虹光,绕过禁制,进入落魂阵内,先天火行之气从天会穴往下,经由任督二脉,贯通天地之桥,自足底涌泉穴而出,生出两朵赤色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