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任体内,已有几分五行相生、君臣相佐的气象。
水生木,木生火。
真水分出真性,淬炼肾脏。
如此,先天水行之气生出,虽说尚且微弱,在与木行之气相合的境况下,已趋于壮大。
此前,木火二气分别化作火龙、青童,这先天水行之气却散在穴窍之中,宛如三百六十五座神宫。
这炼返先天之事,本就艰难,能寻到真性已是不易,何况还要避免五行失衡带来的大道隐患。
故而,若能修成,裨益甚巨。
如今,已借火、木、水三种真性淬炼本元。
其道体纯净无垢、肉身愈发坚韧,虽未成仙,已有仙身雏形。
其泥丸宫光华内敛,元神宛如实质,好似婴孩,暗含颇多玄妙。
杨任以心念引动真水,聚而合之,归入那靛蓝云纹四海瓶内。
此宝威势,已损三分,若要恢复,需经年累月受法力祭炼滋养。
终究与火行真性有异,只需催发真火,焚身灼魂,自能炼返先天。
余下四种真性淬炼本元,定有损耗。
这四海瓶是龙吉公主之物,总不好竭泽而渔,只炼出一缕先天水行之气即可,慢慢修养壮大就是了。
杨任炼出先天水行之气,体内境况陡然生变。
本就是逆天之举,自有灾祸,其体内毒祸已然肃清,此刻却再度生出。
昔年玉鼎真人有言在先,若修此法,每多一道真性,其毒祸便翻上一番,现在已是足足八倍的长生之毒。
虽不能与成就金仙的毒祸媲美,已超过十天君之流,肌肤干瘪、筋骨松弛、血肉糜烂、脏腑枯朽。
这具修成金枝玉叶上乘气象的道体,此刻开始倾颓,大有败絮内外之势。
好在,先天三气各有玄妙,自心窍、肝脏、肾脏遁出,水生木、木生火、水火相济。
如此相互拉扯,杨任面容不断变幻,其肌肤时而稚嫩、时而干瘪,其筋骨时而强健、时而松弛,其血气时而充沛、时而萎靡,其脏腑时而盈润、时而枯朽。
此等境况,实是三界罕有。
世间炼气士,大抵分成两类——拜入大教门下、逍遥天地之间。
这两类炼气士,前者毒祸深重,后者一身轻松。
总归不似杨任道体,其毒时隐时现,时轻时重。
这般艰难修行半个时辰,终于勉强达成平衡,虽说先天之气玄妙,终究势单力薄,勉强能维持脏腑生机。
至于皮肉筋骨,只能任毒祸肆虐。
此刻的杨任,苍颜白发,肌肤斑驳,形如垂危老者,神似风中残烛。
终于,他睁开眼眸,赤光一闪即逝。
杨任施展障眼法,遮住道体异象,这才走出金霞洞,望向那母子三人。
“好造化,你已得五行之三,筑成大道根基,只待五行齐全,自能炼就先天神魔之身。”
云华仙子慧眼如炬,连连称赞。
“吾阐教三代门人,皆有毒祸在身,师兄炼了火、木、水三气,体内境况定然艰难。
如若不弃,我愿随你一道,遨游三山五岳,梳理地脉、惩恶扬善,好多积攒些功德。”
杨戬双手抱拳,神色诚恳。
经历北海、桃山两役,他们二人对彼此愈发信重,可谓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好意心领,今日却不成……我奉圣人之命,拜入大商为官,尚有十年之期。
此前截教仙人强纳殿下为徒,幸有广成子、赤精子二位师伯相助,总算化灾成福。
帝王喜怒无常,不知会如何计较,我需趁夜赶回朝歌,免得误了朝会。
只要到了司天监,我便可借人道气运镇压毒祸,自然无甚大碍。
至于积攒功德之事,只能等休沐时再想办法了。”
杨任回了一礼,语气急促。
“此宝由我借出,本该由我归还,奈何事态紧急,只好拜托师弟代为转交。”
杨任从袖中取出四海瓶,递了过去。
“你有大恩于我,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杨戬接过那靛蓝云纹细颈瓶,神色淡然,好似没瞧见那黯淡宝光。
虽说龙吉公主是自家表姐,可却没甚情分,反倒是师兄助我劈山,谁亲谁疏,自有分辨。
若是有朝一日,真要踏碎凌霄,总不能叫表姐揍她老子,而师兄却是上好打手。
杨戬救出母亲,其戾气已消了七分,已然恢复了机敏妙算的本性。
“如此,伯母、师弟、杨婵妹子,我便先行告辞了。”
杨任闻言,郑重地打了个稽首。
“你与二郎各有玄妙造化,大道可期,如今大劫将至,正该未雨绸缪。”
云华仙子言罢,微微颔首。
杨任心念一动,化作金光,遁光神速,径直往朝歌方向去了。
“妹子…”
杨婵望向天边,轻咬嘴唇。
……
殷受被困在一座名叫权力的囚笼之内。
若无意外,他终生都要在朝歌城中渡过。
此次秋狩,乃是妥协后的产物。
闻仲辅佐三朝,威势滔天,自不需向帝王妥协。
可他是截教弟子,终究向师门妥协了。
殷受是人族共主,至高无上,若真要独断专行,大可否决任何人的提议。
可他要制衡朝堂,终于向太师妥协了。
好在,阐教谋定而动,成功击退碧游仙人,将两位殿下收入门墙。
殷受也舍弃了拜入大教的幻想,终于修了流传甚广的一种炼气之法。
此事无疑是世间第一等的僭越之举,若让火云洞三皇、诸位圣人知晓,定然有所动作。
殷受已经决定,在修成仙身之前,务必韬光养晦,不得再显锋芒,以免招惹是非。
所以,阐教也好、截教也罢,只要不再染指朝歌,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了瞒天过海,他接连下旨,赏赐上大夫杨任蟒袍一件、玉带一条、珍宝无数,以表其忠心护主之功。
此后,朝堂安宁,四海升平,大有一番盛世气象。
杨任得赐蟒服,可调用的人道气运多了不少,自能镇压毒祸,修行起来愈发顺遂。
若非朝会之日,他便与杨戬一道,在玉泉山、青峰山周遭搬山负岳,梳理地脉,化浊为清,积攒功德。
当然,杨任也未曾忘记与龙吉公主的交易。
清虚道德真君行事素有章法,只收命定的徒儿。
玉鼎真人生性懒散,遨游天下,难寻其踪。
杨任先后拜谒九仙山、太华山、乾元山三位有交情的师伯。
可惜,龙吉公主显然是个烫手山芋,这三位上仙都不愿意接手。
反而是与杨任无甚交情的惧留孙、文殊广法天尊、慈航道人、普贤真人透露音讯,皆有意收龙吉为徒。
其中,文殊广法天尊与普贤真人行事尚有迹可循——李靖拜入多宝道人门下,金吒也随之入了截教,未来的木吒也难以逃脱。
所以,这二位仙人已失命定的徒儿,若想分润毒祸,需得另作打算。
可余下两位,夹龙山已有门徒,珞珈洞素来清静,怎也要牵扯其中?
此事处处透露着诡异,杨任不敢擅专,只好将原委道明,让龙吉公主自行抉择。
不觉间,已过一度春秋。
今日休沐,杨任在府中操练枪法剑术,顺带指点老父修行疑难。
“老爷,少爷,武成王派人送来帖子,言说长子满月,为贺大喜,特来宴请。”
仆从匆匆奔来,递过拜帖。
“好啊,武成王有了子嗣,总算了却了黄滚老爷子的一桩心愿。”
杨辰提了口宝剑,舞得霍霍生风。
如今,他已将炼精化气境修至圆满,只待福至心灵之时,定能一举突破桎梏。
杨辰修的是阐教法门,虽非正法,亦是玄门妙术,何况他并未拜师,体内无有毒祸,修行起来格外轻松。
“我与黄飞虎同朝为官,又都是阐教门下,自该去庆贺一番。”
杨任心念一动,收了枯木剑、飞电枪,轻声呢喃。
此刻,他内心念头纷杂。
若依照原本命数,黄天化是在帝辛继位第五年降世,如今才满一年,定是有了变数,致使他提前降世。
至于变数是大劫将至还是武成王耕地愈发勤勉,难以得出结论。
“咱们杨家有一人去足矣,老夫却要去看看你殷姨娘,她肚皮那个,定是个不安生的,已孕育一整年了,怎就是不愿出来?”
杨辰练完剑术,提着鸟笼,悠哉悠哉往后宅去了。
这要说起来,哪吒应在帝辛九年降世,若依旧是怀胎三年零六个月,其实也要提前数年降世了。
杨任思及此处,自屋中取了一口仙家宝剑,藏在乾坤袋,而后便急匆匆出了家门。
这朝歌城不比别处,人道气运格外深重,仙神之流难以进入。
如今阐截二教仙人为消毒祸,相互争抢门人,已有几分火气,需得趁早落子。
毕竟,黄天化身份特殊,他命该是三山炳灵公,主掌三山五岳部,序次甚至排在其父东岳正神之前。
莫说截教仙人,清虚道德真君的师兄弟们都颇为眼热。
此时,殷受尚无多少昏聩之举,大商国势昌盛,清虚道德真君难以借用混元幡之威,施展拍花子神通。
故而,这位玉虚上仙提前将莫邪宝剑交给杨任,好让他近水楼台,先去代师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