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下,三十三重天外。
此间星光浓郁且纯粹,交相辉映,流光溢彩,已然凝成实质,似河水流淌。
太岁衣袖飘摇,悬在半空,祭起神目,观摩那无数颗巨大星辰。
“这却是个修行阵、符之道的上佳洞天。”
太岁说着,心念一动,祭起《三界洞天福地图录》,忽而展开,隐在星辰之间,烙印大星道韵。
世间的阵法、灵符,究其根本,正是摹刻天地道韵,化天威成己力。
诸如后世道门的五雷符,起初来源,正是观摩雷击木、生灵之上的纹路画成的。
这一类符,唤作先天符,至于道士平日用的符,唤作后天符,大都要在祖师面前供奉开光,才能彰显威势。
纵然是那修出法力的道士,画符也要借助特定的符纸,否则便要动用精血。
当然了,若是在那隔绝仙神的天地,有通天惊神的本事,省去那些科仪,信手拈来画符也未尝不可。
如今仙神人三道混在一处,自然无那些讲究,炼气士观摩星辰山岳,临摹意象,便能画出上乘符箓。
碧游门下,有那镇岳符,正是观赑屃道韵、五岳真形创下,颇有玄妙。
这方临近天幕的星辰洞天,能够见到周天斗宿的真正样貌,若能摹得三分真意,符法也好、阵法也罢,裨益颇多。
太岁按下心思,环顾四周,寻到了那颗熟悉的赤色大星。
“夫…师兄竟能与昊天上帝抗衡,真是神通玄妙,道法稀奇。”
龙吉公主攥着紫郢剑,由衷赞叹。
“莫要恭维,谈不上抗衡,不过是抵消了那一道掌印罢了。”
太岁闻言,摇了摇头。
自己几斤几两,必须得清楚。
如今,先天五行圆满,修成金刚不坏躯壳,尚有五帝华盖伞、太极符印护身,的确极尽防御。
尚有小成剑术,大成火法,五行道术,攻伐手段,也算有些造诣。
奈何,若是成道之人、亦或者一界之主,铁了心要作对,杀死难,镇压易。
尤其,在没修出缩地成寸神通前,尽量还是低调些才好。
龙吉公主闻言,望着那副俊美面容,走上前来,环住太岁臂膀。
“吾已寻到了那符元邪叟,先将他斩了,然后火速离去,免得再与昊天上帝正面交锋。”
太岁说着,身形变幻,化作赤虹。
龙吉公主攥紧臂膀,被火光裹挟,须臾掠过近百颗星辰,落在一颗通体赤红,光华内敛的大星上。
“贫道阐教玉虚道统,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门下杨任是也。
老贼,吾奉圣人之命助武王伐纣,成就封神大业,孰料尔屡次三番与我为难,今日便做个了断!”
太岁踩在那赤红泥土之上,望着身前那座宽逾千丈的奢华宫殿,祭起七口无形剑。
“好贼子,老夫乃是先天神祇,若论道龄资历,尔教下燃灯道人也略有不及,你区区一个三代门人,怎敢在吾神宫撒野?”
符元仙翁收了那根事关大道的祖宗红线,站起身来,轻轻抖袖,无数缕星光汇聚,化作丝线,笼罩殿宇。
太岁见状,眼眸微凝。
嗖。
这七口无形仙剑,炼去形体,锋锐异常,气机晦涩,在空中分化,依照天罡北斗之势,刹那斩断丝线,钉向大殿基石。
咔嚓。
大殿主梁断裂,柱石崩塌。
轰。
符元仙翁连忙施展神通,遁出废墟,祭起红线,化作一杆长枪,舞得霍霍生风。
“你也配用枪?”
太岁说着,祭起仙剑,悬挂虚空,攥住飞电枪,一脚蹬地,骤然袭去。
咻。
枪芒森森,电弧跳动。
符元仙翁见状,嘴角勾起,掌中赤色长枪忽而消弭,避开飞电枪,骤然显现,径直刺去。
“这便是神道权柄的玄妙之处吗?”
太岁见状,眼眸微凝,祭起五帝华盖伞,抵住枪尖。
叮。
太岁祭起神目,观摩那杆赤色长枪之上的道韵。
这姻缘权柄,似乎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若无牵扯,仙神法目、天眼也无法窥见。
吾要重炼世界,开天辟地,何不将那根红线夺了,与符元邪叟一齐泯灭,定能助涨其上限。
太岁思忖着,逐渐有了定计。
符元仙翁久攻不下,心中惴惴,枪势衰颓,脚下暗踩罡步,引动大星禁制。
轰。
大地龟裂,山岳忽起。
龙吉公主见状,生怕太岁吃亏,连忙捏印掐诀,祭起紫郢剑,化作流光。
嗖。
符元仙翁心念一动,牵动红线,化作罗网,锁住那口紫芒仙剑。
“老夫在红鸾星经营千万年,岂会无有后手?”
符元仙翁言罢,化枪成线,动用权柄,搬山卸岭,化作牢笼,骤然镇下。
“贫道知尔奸滑,依旧前来,自是有所倚仗。”
杨任言罢,大袖飘飞,翻动掌心。
轰。
山岳砸下。
奈何,被镇压的,却是那符元仙翁。
“终究非八部神祇,纵有权柄,无甚威势,依旧要借助旁的手段。
若是数十日前,你搬山卸岭砸下,吾的确要耗费些功夫,如今嘛,轻易破解。”
太岁说着,运转先天土行道韵,祭起太极图,化作金桥,将五座山岳连同那邪叟、红线一道,丢入琉璃世界。
嗷,有羽翼仙收拢道韵,世界之内,已然近乎混沌,本来透亮澄澈的外壳,也变成褐色,愈发坚实。
“总不能叫玄黄世界吧?”
杨任望着那颗巨大宝珠,轻声呢喃。
真要说起来,自己炼返先天成就的五帝华盖伞神通,与那玄黄世界有着莫大渊源。
龙吉公主瞧见那方玄妙世界,神色淡然,静静伫立,心中好奇,却没有过问。
“吾将那邪叟,丢入小天地中,部分姻缘权柄,也被镇住了。
尔大道亲水,却也与姻缘颇有缘法,红鸾星,亦与你道韵相合。
如今,你我修为浅薄,无有拖星拽月之力,你先去那大殿废墟,尤其是那主梁主柱之下,寻找红线。”
杨任说完,两指捻起飘在虚空的一缕红丝,施展手段炼化,藏在指尖。
“闭眼。”
太岁来到那红衣女子身前,轻声言道。
龙吉公主闻言,脸生红霞,腰身发软。
杨任沉默片刻,在其眼皮上轻点。
龙吉公主睁开眼眸,怅然若失。
“咦?”
她环顾四周,天地变了模样,周身无数细丝萦绕,几乎化作衣衫。
“如此,你不妨试着运转元神,与姻缘权柄相互感应。”
太岁言罢,就地盘坐,俯瞰那方小世界。
这二十四颗定海珠化成的天地之内,先后镇压了金翅大鹏鸟、符元仙翁,都是上古诞世的生灵。
好在,羽翼仙在碧游外门待了千万年,颇有骨气,纵然被五座山岳镇压,失了自由,依旧不屈。
至于那符元仙翁,被压在沉重山岳之下,挪动指头都难,呜呼哀哉,大声哭嚎。
“真是聒噪。”
太岁心念一动,运转法力,舌绽春雷。
符元仙翁闻言,竭力仰起头来,却无法望向天幕。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神一时糊涂,失了计较,若早知你有那般神通,定会敬而远之……”
符元仙翁惊惧非常,涕泗横流。
“你说完了?”
太岁眼眸微凝,祭起道剑,遁入玄黄世界。
符元仙翁身死道消,真灵也被天地磨灭。
其本命红线,也被太岁一剑劈开,分成一粗一细两根,细的那根祭出。
龙吉公主闭目凝神,澄澈元神离体,召来红线,逐渐织成布匹,化作仙衣。
正所谓,天衣无缝,红衣道韵内敛,颇为玄妙。
太岁分出的那缕祖宗红线,也缝在了那件仙衣之内。
至于剩下的那条粗线,留在玄黄世界,待到开天辟地,显现生灵时,动用不迟。
这般,洪荒世界的姻缘权柄,被光明正大削弱了七分,余下的,不足以操纵规模愈发庞大的人族。
大约半个时辰,月合老人堪堪赶到,望着那化作废墟的殿宇,怔怔出神。
这下坏了,大道崩塌了。
“老爷,您在哪啊?”
“节哀顺变。”
太岁忽而现身,沉声言道。
月合老人瞪大眼眸,神色惊异,似喜似悲,心中五味陈杂,化作一声叹息。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月合老人说着,眼眶通红,似乎颇为悲伤。
这下好了,老爷腾位置了。
月合老人一边哭一边暗忖着。
“总之,符元仙翁死了,姻缘权柄仍需有人执掌,尊神品行俱佳,德能配位,正该重整旗鼓,司掌神职。”
太岁说着,趁其不备,祭起仙剑,遮掩住红衣女子收敛权柄的异象。
“如此,老夫确需上奏天帝,重新确定正神人选。”
月合老人闻言暗喜,抚须言道。
“上仙亲自驾临红鸾星,可曾了却因果?”
月合老人扬起眉毛,试探着问道。
太岁轻轻颔首。
呼。
月合老人长舒了一口气。
“这般,老夫重建殿宇后,上仙有闲暇,不妨重回红鸾星,故地重游。”
月合老人说着,畅想独自掌殿的滋味。
“好意心领,奈何,吾与龙吉屡次得罪天帝,若要再来,恐怕不易。”
太岁言罢,祭起神目,望向那座凌霄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