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东宫。
叮、叮、叮……
宫墙之内,有两个英武少年,分别攥戟、剑相交,刹那数合,迅疾异常。
这二人,皆穿蟒袍,穿金戴玉,气度华贵,顶上有两道红气,直冲云霄。
昔年秋狩之后,殷郊、殷洪便拜入了玉虚教下,学了炼气之法,凭借人道气运,先后攒就五气,成就散仙境界。
若说起来,当儿子的修为,已经超过了老爹。
殷郊攥紧方天画戟,骤然横扫,势大力沉,锋锐异常。
殷洪持水火锋,剑分阴阳,刹那格挡。
这二人成就无垢仙身,若在别处,轻易开山碎石,王宫人道气运深厚,纵是殿下,依旧要受压胜。
“如今,吾之戟法,终于能与师兄的枪法一较高下了。”
殷郊微微一笑,收了长戟,拄在地上。
“吾那剑术,却依旧够不着边……”
殷洪苦笑一声,收了水火锋,在穴窍中蕴养。
当年朝歌城南,京畿山林,太岁施展神通,凭借飞电枪、青蛇剑,诛杀四兽。
这二位殿下躲在车辇内,分别瞧见枪法、剑术,幼童无暇,自然心驰神往。
殷郊得九仙山传承,得了雌雄剑、落魂钟,偏偏喜欢动用方天画戟,正是受了太岁影响。
殷洪也有方天画戟,却束之高阁,常年祭炼水火锋,也是被那元神御剑之术慑服。
“吾闻师兄火法、剑术臻至大成,纵在三界之内,也是顶尖造诣。
你也莫要妄自菲薄,咱们还年轻,未尝没有后来居上的机会。”
殷郊神色笃定,笑着说道。
难说……
殷洪转了转眼珠子,心中暗道。
“这要说起来,也就是生在帝王之家,享了人道功德,未被毒祸影响太多,方才修行顺遂……”
殷郊说着,攥紧戟把,目光幽幽,望向寿仙宫方向。
“妖妃魅君,迫害母后,委实可恶……”
殷洪见状夜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这厮惯会阿谀奉承,父王受其蒙骗,纵然屡次上书也无济于事。”
殷郊说着,蹙起眉头,陷入沉思。
“如今,姜师叔率军东征,闻太师、鲁将军先后战死,十绝阵、九曲黄河阵纷纷被破,商灭周兴,本是天数,吾等修成仙身,何不离了朝歌,成就封神大业?”
殷洪扬起眉毛,试探着说道。
“尔之顾虑,确有道理,奈何,吾等毕竟是玄鸟后裔,纵然投了西岐,大抵还要遭受猜忌。
如此,不如先清君侧,诛了那妖妃,然后劝父王禅让,定能成就上乘功果。”
殷郊闻言,连连摇头,沉声言道。
哒、哒、哒。
太监从院外行来,脚步急促。
殷郊闻声,耳朵轻动,连忙噤声。
“奉王上之命,宣二位殿下去往摘星楼,共商讨逆大计!”
老宦官喘着粗气,传达旨意。
殷郊、殷洪对视一眼,神色疑惑,却还是躬身接了帝旨,齐齐往摘星楼行去了。
……
王宫之北,高楼矗立。
其间朱门绮户,帷幔帘幕,极尽豪奢。
有道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这座楼宇名曰摘星,正是以楼高著称,耗费了无数民脂民膏。
当年太岁十年官运圆满,帝王派兵抓捕,离了朝歌。
后来,太师出征,妲己设计骗走太阿、巨阙剑,迷惑帝王心智,诛杀比干、商容,大动土木,修建宫殿。
这摘星楼,经由北伯侯崇侯虎操办,极尽北地民力,勉强修成。
“好个黄飞虎,好个邓九公!吾成汤历代帝王,待黄、邓二家何其厚也,怎都成了判国逆贼?”
殷受倚着软榻,摊开军报,怒气上涌,青筋迸起,厉声言道。
“这些个贰臣贼子,若留在大商,才是祸害,早些走了,反倒安生……”
妲己坐在榻前,将帝王脑袋放在腿上,伸出纤细手指,在其太阳穴上轻揉。
自然,顺带还能施展神通,吸几缕阳气、帝王之气。
“幸有爱妃侍奉,寡人之心才得以慰藉……奈何,闻太师、鲁雄战死,邓九公叛逃,吾朝堂之中,似乎已无将帅之才了……”
殷受说着,长叹一声。
“这有何难?家父经营冀州多年,兵强马壮,让他挂帅便是了,至于将领,二位殿下武艺高强,正好合适!”
妲己说着,朱唇轻启,吐出一缕白烟,钻入帝王鼻腔,侵入脏腑。
“爱妃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殷受眼神迷离,舌头都有些捋不清了。
“王上要议国事,妾身妇道人家,暂且回避……”
妲己说着,缓缓扶起帝王,扭着腰胯,躲到屏风后,轻轻挥袖,散去脂粉味儿。
噔、噔、噔。
殷郊、殷洪依次登阶,接连十余层,高达百尺,见遍金银,终于抵达顶楼。
呼。
清风徐来,珠帘晃动。
殷郊、殷洪见帝王端坐榻上,身侧无人,连忙叩首施礼。
“儿臣拜见父王。”x2
“尔等平身吧。”
殷受眼眸逐渐清明,挥袖言道。
“你二人拜入玉虚教下,修行十三年炼气之法,如今可有功果?”
“好教父王知晓,吾与二弟,已然成就仙身,虽然未入真流,总归筑就了长生基石。”
殷郊不疑有他,如实作答。
“如此甚好……”
殷受说着,眼神忽而变幻,神色挣扎,似有愤懑之意,却又变成欣慰之色。
这位大商帝王,素来受不得约束,故而才在继位那年,冒天下之大不韪,修行炼气之法,短短数年便成就炼神返虚境界。
奈何,火云洞三皇凭借威望,请动符元仙翁施展手段,致使帝王欲念大盛,躁动难安。
故而,至今才堪堪成就炼虚合道境界。
帝辛的嫡子们,已然后来居上。
这对于殷受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其神智,险些冲破妖气迷惑。
妲己见状,大吃一惊,连忙引动妖气,助涨神通。
殷受眼神复归迷离,刹那清明。
“启奏父王,吾闻古来贤君,未有沉溺女色、荒于朝政者,如今天下大乱……”
殷郊正欲出言劝谏,却被打断。
“尔有报国之心,实在可喜,奈何,寡人受不得拘束,有意放权,却不愿旁落外人。
如今,你们两个也长大了,郊儿合该继承大统,洪儿也能做那辅国大臣,兄弟齐心,君臣相佐,定能肃清朝纲!”
殷受眼眸微凝,笑着望向两个儿子。
啊?!
殷郊、殷洪对视一眼,都瞧出对方眼中的惊异之色。
“父王春秋鼎盛,龙体康健,若能重开朝会,何愁国祚动摇!”
殷郊连忙叩首,证明心迹。
“好孩子,你们是知道父王的,寡人与历代先王不同,本无治世之心,实有逍遥之志,在宫墙之内,宛如那笼中羁鸟,池中鱼儿,饱受拘束,难得自在。
你们聪敏好学,修文习武,成就仙道,正是成汤先祖显灵,天命所归……”
殷受说着,缓缓起身,走下金阶,徐步来到儿子身后,伸出双掌,分别按在其左、右肩上。
殷郊闻言,心神摇曳,难以自持。
本欲清君侧,然后劝父王禅位姬发,怎忽而生出放权之意?
若吾成了大商帝王,定能扫清六合,还一个朗朗乾坤。
殷郊思忖着,血液都燥热起来,贪欲发作,毒祸有泛滥之势,却被人道气运镇住了。
殷洪闻言,蹙起眉头,愈发狐疑。
这却奇哉怪也,父王素来宠幸那妖妃,自母后被打入冷宫后,愈发疏离,怎忽而热络,甚至有了放权之心?
“父王,吾等年纪尚浅,纵要辅国,也需观摩一阵,免得手忙脚乱……”
殷洪心念一动,试探着说道。
“如此正好,当下便有一桩事关国祚的大事,若能促成,定能领会帝王之道!”
殷受闻言,大喜过望,大步流星,回到榻上坐下。
“父王尽管吩咐,纵是刀山火海,儿臣也要去闯上一闯!”
殷郊显然是上头了,仰起头来,语气急促。
殷洪见状,暗道不妙。
“好,有魄力,诚有寡人少时之风!”
殷受闻言,拊掌而笑。
“请父王明示!”
殷洪深吸了口气,躬身问道。
“尔等不知,邓九公率军叛逃,汜水关有失守之险,若是五关被夺,朝歌失了门户,大商国祚,真就要毁于一旦了!
寡人欲命冀州侯苏护挂帅,你二人为将,辅佐国舅,共讨叛逆……”
殷受说着,就要拟旨。
殷郊、殷洪闻言,身形僵硬,面如土色。
让我打师尊?
此前不久,他们接到传讯,各自师尊,都突破桎梏,成就大罗神仙境界。
这要真去和西岐作对,广成子、赤精子定要下山,凭借番天印、阴阳镜,一打一个不吱声,刹那间清理门户。
“这……父王……”
殷郊心神慌乱,连忙出言。
“莫急!”
殷洪悄然传音,安抚兄长情绪。
“怎么,你有异议?”
殷受闻言,眼眸微凝,似笑非笑。
“好教父王知晓,吾闻冀州侯通晓军事,其麾下,尚有奇人异士相助,若伐西岐,定然无往不利,何需吾等相助?
若苏侯失利,吾兄弟再率兵去征讨不迟,也好彰显帝室威严!”
殷洪百般无奈,只好动用缓兵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