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青云洞。
这座洞府,位于深谷之内,上有天窗,雨露汇聚成溪,水流坠落成瀑,积成寒潭,清幽澄澈。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太岁盘坐在潭边,仰起头来,观摩周天星辰。
若要将琉璃世界作为成道基石,需烙印三百六十五正神权柄。
自然,在封神之前,实在是没有门路。
好在,可以先观摩星辰,尤其是那群星列宿部神祇对应的大星。
“贫道琉璃世界之内,未曾安定,勉强借两仪、三才、五行道韵维持。
若要成就真正世界,天地必须分明,亦要有漫天星辰……”
杨任思忖着,忽而起了炼化真实星辰,归入琉璃世界的心思。
当然了,莫说那斗部星宿,纵是寻常星辰,亦关乎仙神两道。
何况,若无大罗神仙修为,炼化星辰便是吃力不讨好的累活。
“若是所料不差,定是诛仙、万仙二阵,圣人出世,破开了天地压胜,致使神州陆沉,一分为四。
嘿嘿,天地都崩开了,遑论寻常星辰……吾先去借来混元幡,再加上混元金斗,定能凑够那周天之数。”
杨任嘴角上扬,心中暗道。
嗖。
太岁心念微动,先天火行之气涌动,催发离精,祭起神目。
当年保存了先天之身,未曾身死,炼就离火神目,无有那手眼通天之相,亦能上观碧落、下察黄泉。
如今修为愈深,气机内敛,纵然竭力催发,也不会轻易招惹是非。
杨任目光之下,天地变成另一副模样。
天地之间,息吹万物,灰尘散布,清浊二气纠缠,五行道韵流溢。
视线穿越云层雾霭,透过水汽,无视星辉月华,舍了那三十三重天,不看甚么凌霄宝殿、兜率宫。
太岁的目的很明确,正是那天上星辰,或者说,与瘟神、火神对应的大星。
神道权柄,来源于天地,三百六十五正神,对应周天之数,纵然斗部之外的神祇,神力另有来源,也会有对应的星辰。
这些星辰,每一颗都巨似大岳,尤其是那朱雀、玄武、青龙、白虎二十八星宿,以及红鸾、破军、贪狼等特殊星辰,其间先天气机深重,玄妙无穷。
先前吕岳、罗宣身死时,受封神台牵引,流溢丝丝神道气机。
太岁凭借记忆与目力,在那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大星中,寻到了相应存在。
这两颗星辰,分别呈赤红、靛青之色,发出星辉却格外皎洁。
咻。
太极图祭起,化作金桥,五色毫光流溢,收敛方圆百里对应那瘟神、火神星辰的星辉。
“如今琉璃世界堪堪中炼,未能完全炼化,纵然引入,也无法生出玄妙。”
杨任说着,大袖舞动。
这片寒潭之上,忽而多出一颗径长三丈的宝珠,流光溢彩,清澈透明。
其中清气升腾,隐约游走,浊气下降,逐渐凝实,天地人三才之气流溢,却无生灵,人气散乱。
“终究差了火候……”
杨任说着,蹙眉思索。
这方琉璃世界,源自赵公明,起初的混沌粗胚,并非亲手炼就。
其名琉璃,澄澈透明,正是那定海珠特质。
燃灯道人心心念念,便是中意那琉璃二字,得以光耀诸天。
太岁的大道,与其迥异,炼的天地,越稳固,越真实越好。
“贫道先将其炼回二十四颗定海珠,然后重新熔炼,舍了那投机取巧的路数,身入其中,开天辟地。
这般,先天蕴含两仪、三才、五行之气,混沌分开后,自行演化,胜过刻意布置。”
杨任想通关窍,施展手段,元神遁出,法力涌动,祭炼那琉璃世界。
“诶,吾隐在山中,尚不知西岐战事如何…郑伦已死,吕岳、罗宣上榜,大抵生不出甚么事端。
何况,殷郊、殷洪修成仙身,大道有望……诶,还真没准……
好在,广成子、赤精子二位师伯都成就大罗神仙境界,收拾徒弟轻而易举。
若是纣王再下旨增兵,无有月旬光景也抵达不了。”
太岁言罢,静心敛性,认真祭炼。
……
嗖。
嗖。
殷郊、殷洪各祭遁光,在汜水关外山上汇合。
“你、你是何人,为何有吾兄长气机?”
殷洪瞧着那三头六臂丑恶道人,神色大变。
“老师骗我吃了仙豆,成了神通,毁了容貌……”
殷郊神情苦涩,从腰间取出玉环,证明身份。
“如此便好,吾就怕师伯发觉端倪,清理门户……”
殷洪来回踱步,仔细观摩,确定是亲哥后,松了口气。
“好兄弟,吾已将八卦紫绶仙衣与番天印一并骗来了!”
殷郊说着,扯开道袍衣襟,现出那氤氲紫色,神色喜悦。
殷洪闻言,沉吟不语。
“怎么,你没将阴阳镜取来?”
殷郊三首齐齐发声,开口问道。
殷洪依旧没说话,却从袖中取出一面长柄宝镜。
“这却奇哉怪也,你既得了宝物,怎还闷闷不乐?”
殷郊说着,忽而神色微变。
这下坏了,吾容貌已毁,他却安好,纵然诛尽逆贼,大统也有旁落……
殷郊思忖着,连忙摇了摇头,抛开那些心思。
奈何,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在合适的时机会生根发芽。
“大哥,你真要违背师命,与西岐为难?姜师叔修为浅薄,姑且不论,杨任、杨戬师兄,哪个是好相与的?”
殷洪越说越惊异,声线都颤抖起来。
“莫要惊慌,吾等得了番天印、阴阳镜两桩至宝,只要赶在师尊、师叔发觉前建功,及时归往朝歌,王气压胜,何惧之有?”
殷郊说话时,六条胳膊胡乱挥动,诚似妖孽成精,无有半点帝室气象。
“如今,苏护携大军反叛,父王增派的援兵还在半道上,吾等无兵可用,若是硬生生承受那红尘之气,恐怕……”
殷洪蹙起眉头,愈发心忧。
这便是商军战败、青黄不接之时,少有碧游门人助阵的缘由。
自然,凡夫俗子伤不得神仙,却有那滚滚红尘浊气,士卒还有杀气,容易扰乱气机。
“这有何难?你我是帝王之子,奉命讨逆,各有符印,先就近调兵,让汜水关韩荣发三千兵马,足够应付一阵。”
殷郊说着,祭起遁光,往关内去了。
殷洪见状,无奈一叹,祭遁光追了上去。
此间总兵韩荣是凡夫俗子,他的两个儿子却曾得异人传授,饶是如此,见了那三头六臂、青面獠牙之凶神,依旧惊惧不已。
好在,殷洪依旧是那幅俊秀模样,扯了道袍,换上蟒袍,取出符印证明了身份。
如此半个时辰,太子、殿下领了三千士卒,越过金鸡岭,抵达岐山,安营扎寨。
这时,白昼将尽,残阳如血,映得那座城池似金雕玉砌一般。
殷郊被认成凶神恶煞,憋了一肚子火,连忙下令搦战。
轰。
商营炮响,辕门大开。
殷郊三首六臂,手持方天画戟、雌雄剑、落魂钟,暗藏番天印,好生凶相。
殷洪犹豫片刻,扭捏骑着马儿,走出大营。
西岐城外,大营兵动。
姜子牙催四不相,武成王骑五色神牛,龙吉公主乘青鸾,黄天化坐玉麒麟,雷震子、辛环振翅,哪吒踩风火轮,杨戬、赤霞、龙须虎等侍立在旁。
“咦,殷师兄,你们也来了!”
黄天化定睛一看,发现是熟人,大喜过望。
本来都是朝歌贵胄,同在玉虚门下,常有来往。
何况,太岁定期召师兄弟聚会,杨戬、哪吒等人,也认得殷氏兄弟。
当然了,帝辛十年,太岁离开朝歌,来往便少了。
“你这憨货,莫非没瞧见那殷字旌旗吗?大商太子、殿下亲自监军,定是要取吾等叛逆性命呢!”
哪吒脚踩风火轮,舌绽春雷,生怕对面听不见似的。
“你莫胡说,那俊秀者是殷洪师兄无疑,观其神色,格外为难,定是被其身前凶神胁迫!”
黄天化扭过头来,语气笃定。
“你说的那凶神,多半是殷郊……”
杨戬祭起天眼,瞧出那三首六臂者身上涌动玉虚道韵。
姜子牙闻言,眼眸微凝,催四不相上前。
“尔殷郊、殷洪,虽是帝辛亲子,可是既拜在玉虚门下,怎还贪恋富贵,助纣为虐?
若识大体,速速斩了旌旗,归吾麾下,共同东征,自能免去罪责!”
姜子牙衣袖飘摇,义正辞严。
“老匹夫,本还敬你是师门尊长,未曾出言伤人,你倒好,污蔑吾等用心……
孤是太子,吾弟是殿下,子顺父命,何错之有?
你与黄飞虎、杨任,本是商臣,沐浴王恩,偏偏勾结叛逆,其罪当诛!”
殷郊越说越气,神色愤然。
“好孽障,你既不知悔改,贫道便替师兄清理门户!”
姜子牙催动四不相,蹄下生风,忽而祭起三尺六寸五分镇神鞭,其上八十四道符印大放光华。
嗖。
镇神鞭迅疾。
殷郊不闪不避,大步流星,胸膛生受一击,道袍之下,紫意涌动,丝毫无损。
“师叔,小心番天印!”
杨戬忽而神色大变,慌忙传音。
轰。
殷郊祭起一方大印,骤然砸下。
其法脉道韵,承袭于九仙山,近水楼台,已然中炼,能发挥五分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