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伯、雨师二妖,舍了肉身真灵,舍了兴云布雨权柄,只为求一场偌大风雪。
此刻,北地阴云密布,不见曦月,天幕之下,漆黑一片,唯有火光冲天。
张奎的地行之术,大抵是得自截教,只是不知是哪位仙人闲暇时布置的棋子。
其遁速之快,尚在夹龙山飞云洞的土行孙之上。
此法玄奇,不止在于迅疾,而是悄无声息,体内气机与大地相合,极其隐蔽。
哪怕那群大妖都有奇异神通,终究难以察觉地下的动静。
所以,极北之地,大营之内,火光四起。
杨任心念一动,身化金光,径直往山峦以北而去。
余下张桂芳、崇黑虎等将领,各率人马,往那风雪中冲去。
咚、咚、咚……
天幕之下。
朱厌与杨戬捉对厮杀,各自施展坚韧体魄,凭借气力相互较量,每一次对拳都宛如绽雷,惊动山河。
自然,杨戬玄功小成,体魄刀枪难入,可是尚有破绽,称不上金刚不坏,在几次对拳后,指节血肉模糊,不过刹那便复原了。
朱厌越打越心惊,他是上古大妖,尤以肉身强横著称于世,谁知对面的小子却不输他三分,而且越战越勇。
其余光瞥见一道金光一闪而逝,径直北去。
朱厌一拳砸去,未能击中,闻得极北大营有骚乱声,只怕生出乱子,不由得心急如焚。
他全力运转妖气,催发肉身气力,一拳递出,罡气搅碎百丈风雪。
杨戬硬生生抗了一拳,倒飞三里,其嘴角已然溢血,好在经过调息之后,已然复原。
这八九玄功,实在神异,只练至小成,已能与道龄不知多少岁的大妖斗得你来我往。
若练至大成,莫说金仙、大罗神仙倾力一击都扛得住。
自然,诸如九曲黄河阵、诛仙阵这般惊世大阵,定是要另当别论。
杨戬见白猿遁走,当即化风追了上去。
哪吒踩着风火轮,紧随其后。
……
张桂芳、崇黑虎、魔家四将等,各自率领人马,来到那层无形壁垒前。
此界以北,万余叛军严阵以待,风雪似刀,已将地皮刮起几层,其内士卒们却毫发无损,甚至无有冷意。
这便是神道权柄的玄奇之处——调动天地之力,改变四时气象。
“这特娘还怎么打?咱们皮糙肉厚,自是不妨事,将士们都是血肉之身,怎能扛住那猛烈风雪?”
崇黑虎坐在火眼金睛兽背上,神情凝重,已有退意。
此地商军分为两类,其一是五关之内的兵马,其二是北伯候麾下的私军。
崇黑虎率领的士卒,皆是其心腹。
“哼,临阵脱逃,动摇军心,你若不想被太师处置,莫要再胡言乱语。”
张桂芳攥紧缰绳,神情冷冽。
他生性孤傲,胜负于他重过性命,若是有人阻碍了前路,他不介意将其扫清。
哪怕,此人是他的同门师弟——若算起来,秦完、姚宾乃是师兄弟,张桂芳与崇黑虎也应是师兄弟。
张桂芳攥着臼芦枪,泥丸宫中三盏催魂灯、七盏促魄灯,时刻准备祭起。
大战之时,凶险异常。
这手段能不暴露最好,若是遭逢险境,有道杀手锏,总好过坐以待毙。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扛多久?”
崇黑虎眸中闪过一丝阴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如今,那两个畜牲已经死了,我就不信还能抗衡我的黑风。”
魔礼青仰望夜幕,骤然祭起青云剑。
此剑上有种种玄奇符文,按地火水风,威势无穷,祭起之后,映照山河。
这道风雪壁垒之内,大军摆好阵势,弓弩手拉箭搭弦,顷刻催发。
嗖、嗖、嗖……
箭矢迅疾,风雪助力。
如此,刹那间飞出分界,往商军射去。
只见无数雪花凝成坚韧薄片,好似刀尖剑刃,随箭矢而出。
这要是刮在人身上,片削成肉泥。
魔礼青双眼微眯,催发青云剑。
呼。
北风南下,无形无相。
南风北上,漆黑肆虐。
轰。
箭矢化作齑粉,风雪半数融化。
余下的雪花却继续袭来,好在有魔礼红祭起混元珍珠伞,将雪收走。
魔礼海抱着琵琶,转轴拨弦三两声,银瓶乍破水浆迸,现地火水风,凝成一根巨大撞木,往那壁垒轰砸去。
终于,北边的风雪世界出现了一处缺口。
“众将士,随我冲锋!”
张桂芳大喝一声,催马而动。
崇黑虎率军,随后而行。
此地万余叛军,望着那黑风金火种种异象,未战先怯,已有散乱之势。
……
极北之地。
大营之内,火光四起。
“究竟是谁,怎能无声无息通过那风雪壁垒?“
袁福通立在帐外,默默攥紧双拳。
“此番劫营,定是冲着你来的,呵呵,闻仲受创,余下众人皆不足为虑,有我在,定能护你周全……”
美妇赤着双足,露出精致修长的足趾,紫色襦裙勾勒出惊人的曲线,她轻启朱唇,声音格外魅惑。
“这鼠辈已烧了大军粮草,北地贫瘠,若要筹齐,不知要何年何月!”
袁福通怒气冲天,拔起腰间长剑,往外走去。
“王上莫要动怒,他们本就是冲着你来的,您是千金万乘之躯,怎能以身犯险?”
美妇身形一动,在其耳畔吹了口香风。
袁福通身形一滞,缓缓转过身来,神情喜悦。
“你方才…叫我……王上?”
袁福通一把攥住那娇嫩香肩,欲念骤起。
“如今天时地利皆有,大军南下,无往不利,定能夺了成汤基业,您自然是王上……”
美妇轻轻抚摸攥在肩上的臂膀,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此乃狐族本性,修成人身后,若要提升道行,需行情欲之事、享鱼水之欢。
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是,南边的敌人比想象的要难缠许多。
今日只是劫营,有朱厌在,安危无忧,可来日方长,谁知道会面对何等凶险?
袁福通身份特殊,不仅在造反后有了一丝微乎其微的王气,其本身亦是无支祁一道元神转世。
若能与其调和阴阳,九尾天狐便能快速恢复修为。
故而,她提前施展手段,希冀能早些返本归元,重现昔年九尾遮天的盛景。
“好…好!”
袁福通神情有片刻恍惚,而后便失了方寸,任由美妇搀着他往帐内而去。
嗖。
金光自山南飞来,迅疾异常。
杨任现出真身,施展三头六臂,催动先天木、火二气,攥着五火七禽扇,陡然挥下。
轰。
这大营内,本就火光四起,有真火助力,烧得愈发肆意。
其中一缕真火,恰好落在中军大帐上,刹那将其焚成飞灰,被风雪刮走。
“好小子,安敢坏我大事!”
美妇人语气微冷,桃花眼眯成一道缝,紫裙之下,探出五条毛绒绒的尾巴。
嗖。
只见其尾遁出无形道韵,化作囚笼,径直朝那三头六臂杀神罩去。
“好贼子,怎敢袭我大营!”
朱厌拔地而起,越过山峦,调动肉身气力,一脚踩下。
杨任早有防备,化作金光躲开。
于是,五形囚笼困住了巨猿脚趾。
“你个骚狐狸,怎连自己人都暗算?”
朱厌抬起足掌,好不容易才拆下囚笼,在掌中碾碎。
“怎有这么多虫豸?”
朱厌环顾四周,火光星星点点,越来越多。
杨任则身形一动,径直朝那美妇人而去。
九尾天狐见状不惊反喜,其眸中红光一闪,施展狐族本命神通。
“你有六只眼睛,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躲得开?”
九尾天狐嘴角勾起,狐尾轻轻动作,将袁福通拖入裙下,隐匿起来。
杨任祭起离火神目,其上真火肆虐,刹那便焚了红光,他心念一动,泥丸宫遁出一点剑光。
嗖。
九尾天狐凭借灵觉,祭起一条尾巴,险之又险挡住了剑光,可尾尖却被斩断。
狐妖,素来不以肉身气力见长。
“老猴子,你死哪去了?”
九尾天狐吃痛之下,娇哼一声。
朱厌见状,当即迈步而来。
杨戬也赶赴至此,攥着三尖两刃刀,气势汹汹砍向白猿。
杨任祭起金光腾挪,而后再度施展神扇,杀人放火。
大营之中,火势滔天。
“请风伯雨师助力,熄了营中之火。”
九尾天狐仰望天幕,轻声呢喃。
呼、呼。
风声呼啸,雪花纷飞。
此地方圆百里,积雪也好、飞雪也罢,缓缓涌来,好似江水倒灌。
自天幕垂下一条浩荡河流,分成千万缕,镇压各处火势。
九尾天狐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
谁知,异变再生。
“妖妇,吃你小爷一枪!”
哪吒脚踩风火轮,火尖枪骤然刺来。
九尾天狐冷笑一声,眸中祭起红光。
哪吒是金玉之身,经由宝莲淬炼,修成清光元神,不惧任何招魂引魄之类的道术。
九尾天狐对他施展本命神通,实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哪吒祭起乾坤圈,陡然砸下,迅疾异常,火尖枪随后而至。
咚。
美妇人修为深厚,自然不会被乾坤圈直接砸死,可那白皙额头上,却鼓起了一个紫色大包。
“小贼找死!”
九尾天狐怒不可遏,祭起尾巴,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