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监,大殿之内。
杨任坐在主位,吐纳修行。
杜元铣放下案卷,缓缓行来。
“监正……”
杜元铣满面愁容,神色颓然。
杨任睁开眼眸,轻轻挥袖,挪来蒲团。
“老太师寻我何事?”
杜元铣闻言,长叹一声。
“老夫上奏已有月余了,本想铲除妖孽,谁知王上毫无动作,妖妃还惺惺作态,自疏罪状。
如此一来,她先发制人,堵住群臣之口,怎还能趁势将其铲除?”
杜元铣上书参奏王妃,本来已经心怀死志,谁知愣是没死成,如今却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老太师,你往好处想,这妖孽主动认罪,兴许是服软了呢?”
杨任咧嘴一笑,神色玩味。
这种时日,太岁时常祭起神目,观摩王宫气象。
如今,大商国运倾颓,已经能窥得其中情景。
让太岁意外的是,王宫之内并无新生冤魂野鬼。
若依本来命数,妲己早就该偷偷吞噬宫人血肉,而后谄言媚君,创下炮烙之刑,致使上大夫梅伯死于非命。
谁知,这些惨事一样都没发生。
这九尾狐绝非纯良,如今故意示弱,多半是在混淆视听。
杨任忆起借神目观摩到的玉虚、碧游两种剑气,不由得暗自惊奇。
帝王佯装荒淫,实则图谋甚大。
狐妖压住野性,故作温良贤淑之态。
这二人逢场作戏,蒙蔽神圣,不愧为“天作之合”。
“老夫知监正出身大教,神通玄奇,若能让那妖孽现出真身,自能匡扶国祚!”
杜元铣抬起头来,神色坚定。
“老天师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实是那妖孽手段高明,吾师伯剑气都未能让其现出原形。
何况,如今她并未犯下过错,若触怒了王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杨任言罢,视线偏移。
自轩辕坟方向驾起两道妖雾,径直入了宫城。
这两个精怪,妖气内敛。
若非先天离火神目玄奇,恐怕也窥不破其行藏。
“你所言的确有理,此番是老夫虑事不周,让那妖妃有了警惕。”
杜元铣闻言,沉吟良久。
“这些时日,城中开了一家卜算馆子,极其灵验……大抵是天下将乱,怪象频频。
老夫祭法眼观摩,未能窥破其跟脚,若是妖异,其道行定然不浅……”
杜元铣叹息一声,转移话题。
“这却巧了,今日正要往那卜算馆走上一遭。”
杨任祭起神目,笑着说道。
……
城南,闹市。
此地多是行脚贩子,遍地馆铺。
其中一间,门上贴有两联。
上书“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这卜算馆子开了不到半月,已然名动朝歌,可见其算术之高。
如今天机变化,仙神难算命数。
好在朝歌城人道气运深重,大都是凡夫俗子,少有妖魔鬼怪、神仙之流。
故而,姜子牙才能屡算屡准,成就半仙之名。
自此,这卜算馆前门庭若市,熙熙攘攘,未曾断绝。
今日,正逢轩辕坟玉石琵琶精、九头雉鸡精入宫拜谒长姊。
妲己受阐截两教仙人惊吓,已然失了胆魄,故而特意唤姊妹齐聚,劝诫其收敛凶性。
这玉石琵琶精非是血肉之身,本无噬人饮血习惯。
可是其姊妹狐狸精与雉鸡精常年生食血肉、煞气冲天,耳濡目染之下,她与其成了一丘之貉。
这等凶煞妖性,极难压制。
妲己也就罢了,狐族性淫,哪怕没有血肉吞食,颠龙倒凤一夜,总归能舒缓几分。
她那两个姊妹却未曾吸过阳精,宛如赤红炉火,燥热的很。
如今,妲己还非要约束其本性,自然惹得姊妹白眼。
“昔日,女娲娘娘召吾姊妹一齐入宫,委以重任,谁知让姐姐抢了先,占了那娇媚躯壳。
这下好了,她摇身一变成了王宫贵妃,吾等却要乖乖听其号令,居然连人都吃不得了!”
玉石琵琶精幻化人身,乃是丰腴妇人模样,其臀宽过柳肩,腰身盈盈一握,实在动人。
“你却是个憨的,她深居宫闱,怎知吾等行踪,若是三更半夜行事,谁能察觉?”
九头雉鸡精在妹妹胯上捏了一把,其臀似蜜桃,险些滴出水来。
“哎呀…”
玉石琵琶精俏脸绯红,格外羞恼。
九头雉鸡精嘴角勾起,神色戏谑。
此妖却是二八少女体态,其面容姣好,衣带飘飞,若隐去煞气,倒似出尘女仙。
“咦,此处怎聚了这么多人?“
玉石琵琶精低头俯瞰,神情疑惑。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好大的口气!”
九头雉鸡精施展妖气,窥得其间玄机。
“虽说大商国势倾颓,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是大罗神仙,亦要遭受气运镇压。
这卜算馆子胆敢开在闹市,大抵是那坐馆术士有几分道行。”
“今日空闲,不妨去馆里瞧上一瞧,若其修为浅薄,正好将他吞了,增进修为。”
玉石琵琶精难得思忖一次,自觉智计无双。
“莫让姐姐知晓……”
九头雉鸡精轻轻含住那美妇耳垂,吐气如兰。
嗖。
这两只妖孽,化作怪风,在南门现身。
此刻,姜子牙坐在馆内,抽签卜卦,有条不紊。
门外,少女搀着美妇,皆穿素净孝服,扭着腰身,施施然行来。
这馆内求卦的大都是男子,望着那娇俏美人,难免会非分之想。
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哪敢表露,故而纷纷退让。
姜子牙抬起头来,定睛一看,未能窥破其跟脚。
此番,天数变化,女娲娘娘在轩辕坟三妖泥丸宫各点了一道灵光。
若非大罗神仙、亦或者神目在身之士,难以窥得妖气,其神通也平添三分威势。
这两个精怪,修为深厚,虽说玄门正法压胜妖魔鬼怪,姜尚之修为,至多对付其中之一。
何况,其气机隐蔽,让人难以防备。
好在,姜子牙在昆仑山修行四十年,遍观群书,通晓韬略,依旧发觉了端倪。
这美妇少女,穿着孝服,大抵是夫、父新丧,其面上却无半点悲伤之色。
“请问娘子、姑娘,可是来卜卦的?”
姜子牙微微一笑,神色和蔼。
“师叔,莫要算了,这二位印堂发黑,皆有大凶之兆!”
门外传来一道清朗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