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截二教,共有三道法脉,分别在八景宫、玉虚宫、碧游宫。
此三者,皆为玄门正宗,乃是世间一等一的道统,难以分出高下。
若论门人杀伐神通,碧游最盛、玉虚次之,八景再次。
碧游法脉,多是凶恶之术。
玉虚法脉,胜在法宝玄妙。
八景法脉,门人遁世不出。
当然,若只算各脉正法,其实相差仿佛。
诸如碧游门下,外门弟子大都凶神恶煞,反倒是四大亲传,既无甚出名神通,亦无厉害法宝。
故而,三教嫡传皆以道为上,以法为中,以术为下。
所以炼就几门上乘神通的杨任与修成八九玄功的杨戬,实属异类中的异类。
此二人既是嫡传,又有厉害手段,可谓得天独厚,占尽好处。
杨戬劈开桃山,自然能腾出手来对付那金甲神将。
只见他身形变幻,随风而动,三尖两刃刀祭出,顷刻往神将脖颈砍去。
杨任则借金光腾挪,继续以法宝袭扰。
如此一正一奇,互为犄角,威势大涨。
这金甲神将修为是高,法力是较师兄弟二人雄浑不少,可惜依旧无用。
杨戬皮糙肉厚,只要不被那神将枪尖刺穿心门,皆是片刻复原。
杨任精于遁术,法宝神通颇多,来去自如,好似刺猬一般棘手。
这师兄弟俩默契十足,一个在前面当肉盾,另一个在侧面施展道术。
如此战了数十合,金甲神将真是有苦难言。
其肩胛已被三尖两刃刀斩裂,其肚肠已被飞电枪捅烂。
若不是背靠天庭,有一道神道气机吊着,此刻早已身死道消。
“莫要再与他纠缠,免得引来追兵!”
云华仙子在那千丈深谷中调息片刻,已汲取了神道之力,恢复了几分元气。
“好。”
杨戬闻言,眸中冷色意更甚。
他收了三尖两刃刀,攥住开山神斧。
金甲神将见状,大惊失色,当即祭起大印。
这一次,未曾显现那雷瀑垂下的壮丽景象……大印化作一叶扁舟。
“你往哪里走?”
杨任六只眼眶内,真火肆虐,颇为神异。
其肝脏遁出先天木行之气,经由心窍,木生火,成就焚天之势。
只见凤凰翅、青鸾翅、大鹏翅、孔雀翅、白鹤翅、鸿鹄翅、枭鸟翅七种翎羽大放光华……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人间火、三昧火、先天火,六种真火肆虐而出。
这前五种真火,乃神扇真性,余下的先天火,自是神目内的精粹。
如此滔天大火,顷刻而起。
若那神将伤势尚轻,尚有火中逃遁的可能。
如今,其神躯受创,脏腑曝露,真火似蚂蝗一般,无孔不入,顷刻将那神将焚成齑粉。
“今日劈山救母,师兄居功至伟,若是不弃,望同去摆宴吃酒!”
杨戬收了兵刃,郑重地施了一礼。
“此时此刻的桃山,恰如彼时彼刻的北海,你我乃同门师兄弟,何必多礼。”
杨任连忙搀扶,笑着说道。
“若非恩公帮二郎拦下天庭兵将,我怕是要被永世镇在那桃山之下了。
这般大恩大德,定不敢忘怀……”
云华仙子言罢,行了个福身礼。
“您是师弟母亲,亦是我的长辈,本就该前来助拳,怎可折煞于我。”
杨任微微侧身,避开一礼。
“咦?”
云华仙子忽然蹙起眉头,神情疑惑。
“怎么了,母亲?”
杨戬见状微微一惊。
“你是纯正人族,怎体内却有先天生灵的气机?”
云华仙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好奇地问道。
她所说的先天生灵,自然不是寻常的神祇、精怪,而是似鲲鹏、凤凰、孔雀之类,开天时便诞世的存在。
杨任闻言一怔,有了些许猜测。
“好叫伯母知晓,小侄修了一门炼返先天的神通,需借五行真性淬炼本元,自能炼就先天神魔之躯。”
“这么说来,你竟寻到了其中一二?”
云华仙子扬了扬眉毛,神情惊异。
“此地不宜久留,吾等需早些离开,寻一处安生所在,再言不迟。”
杨戬挥动开山斧,将不远处几个欲要偷袭的残兵斩了。
……
玉泉山,金霞洞。
杨任祭起真火,自袖中遁出火龙,在盏中游走而出,片刻沏好了一壶灵茶。
“所以,你还缺金、水、土三种真性,即便集齐了,需消弭那深重毒祸,才有些许渺茫机会?”
云华仙子牵着女儿的白嫩手掌,轻轻摇了摇头。
她是十多年前被囚桃山的,自然知晓道门毒祸之事。
“兴许是玉鼎老师弄错了,否则,怎会将这般难练的法门传给师兄?”
杨婵半倚在母亲肩上,神色温柔。
当年杨家遭逢巨变时,她才三岁,只依稀记得母亲模样,如今久别重复,自然孺慕情深。
“阐教上仙行事,素有章法,玉鼎真人传下此术,大抵是有他的考量。
若说起来,我倒真知晓一处所在,有那水行真性,我亲自出面,兴许能为恩公求来。”
云华仙子捧着女儿脸庞,眼眸带雾,仔细端详,好似要将过去十余年的怜爱都补回来。
“此番助拳,只是同门相互助拳,无有半点挟恩图报之心,这五行真性举世罕见,即便伯母能求到,定要与那真性之主结下不小的因果……”
杨任即刻起身,郑重施礼。
“你先别急着推辞,家母既提及此事,何不让她道出原委,吾等再做定计?”
杨戬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此事于旁人而言,自要废不少手段,可于我而言,倒也不难。”
云华捋了捋女儿的鬓发,轻声呢喃。
她被囚在桃山十余年,虽说孤寂了些,总归让她有功夫思量过去的是非对错。
如今,她已想明白了,自己与人私定终身,其实对错分半,若杨天佑有几分本事,不需成仙了道,哪怕是个大商官吏,好歹有几分人道气运,总不至于被逼迫到家破人亡的境地。
此番既已脱困,自要与从前作别,莫再被那一时欢愉蒙蔽心智,只求能陪在儿女身旁,弥补过失。
“此话当真?”
杨婵眼眸一亮,险些跳了起来。
云华压住笑意,点了点头。
她是过来人,哪能瞧不出女儿的心思。
大抵是少年时的惊鸿一瞥,在心中生根发芽,成了相思红豆。
杨戬双三眼微眯,神色复杂。
杨任置若罔闻,镇定自若。
杨婵脸颊生霞,强忍羞意。
昔日,杨任曾来玉泉山求取玄功,在离开时,祭起火行遁术,恰好入了某人法眼。
“你们那舅舅素来狠心,在咱们家遭灾之前,其女龙吉公主便被贬谪下界。
好在王母心软,赐给女儿几桩至宝护身,否则,此刻指不定在哪受苦呢……
这其中一件宝物唤作四海瓶,顾名思义,乃是瓶内乾坤大、瀚海入瓶中的意思。
你们也知晓,龙族才是四海之主,天帝拉拢龙王,自不会杀鸡取卵。
所谓四海瓶,其内装的并不是四座大海的海水,而是自东南西北海中各取了一缕真性。
此宝玄奇,可与玉虚宫的三光神水媲美。
若只是借真性淬炼本元,我亲自走一遭,她是我侄女,我是她姑姑,断无拒绝之理。”
云华仙子言罢,神情微暖。
昔年在天庭之时,她与龙吉亲似母女,后来下界,龙吉也曾改换样貌,偷偷去探望过几次。
有道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患难才能见真情。
“这位表姐倒是与我等同病相怜。”
杨戬端起玉壶,为几人斟满,轻笑一声。
“她下界应劫,不知在何年何月,若要去借真性,宜早不宜迟。”
云华言罢,缓缓起身。
这位可是敢于忤逆天帝,蔑视天规的主,虽说在桃山之下修养了十余年心性,终究无太大效用。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此言落在云华与其儿女身上,真是一语成谶。
这桃山有数重神道禁制护持,何等坚固,仍旧被一斧一斧硬生生劈开了。
而云华那雷厉风行的脾气、杨戬那副杀胚做派、杨婵那看似柔弱实则执拗的性子,恐怕劈一万斧都难以更改。
如此,众人借五行遁术,径直去往凤凰山青鸾斗阙。
此刻,龙吉公主已然出门相迎。
“今早山上喜鹊叫个不停,原是姑母和表弟、表妹来了……”
龙吉公主穿着一袭淡青束腰流仙裙,勾勒出窈窕身形,尤其是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与那饱满的蜜桃,尽显少女婀娜。
“只十余年不见,你这张嘴倒是愈发能言善辩了。”
云华仙子咧嘴一笑,走上前去牵住了侄女那纤细光洁的手掌。
“这位是……”
龙吉公主从那熟悉的眉眼便瞧出兄妹二人身份,她望着那无有丝毫神祇气机的俊秀道人,心中颇为好奇。
“家母能够脱困,全仗师兄助拳。”
杨戬微微一笑,解释原因。
“若是如此,定要报答。”
龙吉公主嫣然一笑,施施然行了个福身礼。
“在下青峰山紫阳洞首徒杨任,此番前来叨扰,实有不情之请。”
杨任郑重地打了个道门稽首。
“师兄要炼一门神通,需借五行真性淬炼本元。”
杨戬躬身一拜,神色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