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师叔请留步(3k)

这申公豹道龄数千年,其道行本不逊于道门两教的真仙、金仙之流。

奈何其是半路出家,此前积攒的道行好似泡影,虚浮飘忽,如今去芜存菁,自然剩不下多少。

若能静心修行,百年千载后,尚有上乘功果,否则,千年道行化为飞灰。

好在百年前天数大变、生出毒祸时,他还没拜入玉虚门下,故而躲过了灾劫。

申公豹心思驳杂,喜好结交神通玄奇之仙,既无毒祸,怎愿闭关?

这些年来,阐教玉虚门下,大都关闭洞府,静颂黄庭。

申公豹连吃几次闭门羹,索性舍了门户之别,常游东海,拜谒碧游仙人。

此番归来,本是想瞧瞧师兄姜尚死了没死,谁知其已然下山,未能见到。

这时,窥见那赤色虹光,忆起典籍与东海仙人所述故事,当即起了结交之心。

申公豹惯会审时度势,知晓西边那位是尤擅火法的大神通者,先入为主,未以道友相称。

咦,这化虹之术固然玄奇,怎不似我预想那般神速?

申公豹骑着白额虎,定睛望去,大感疑惑。

殊不知,太岁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咦,观其形容气机,莫非是那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申公豹?为何拦我去路?

杨任思忖片刻,凝聚真身,立在云端。

“贫道申公豹,乃元始教主门下……”

申公豹跨虎而来,风云随行。

“师叔在上,弟子有礼了。”

杨任见其道出跟脚,自然不能失礼,恭恭敬敬打了个稽首。

申公豹闻言,眼珠一转,轻捻胡须。

此刻,他已看出太岁是散仙境界,已和自己相差仿佛,故而格外惊疑。

“你是何人门下,怎唤贫道师叔?”

申公豹发觉来人并非是那位上古生灵,好似是同门晚辈,瞬间端起了架子。

“吾乃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门下杨任是也,家师曾提及申师叔容貌,故能认出。”

杨任神色郑重,未有丝毫轻蔑之意。

终究是师门长辈,如今尚未行甚恶事,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申公豹闻言,神色喜悦。

此仙入门较晚,带艺拜师,本就与玉虚上仙无甚交情,故而来往极少。

这般看来,青峰山那位倒不似旁人那般倨傲。

申公豹轻抚长须,咧嘴大笑。

“好师侄,吾入玉虚门下之时,清虚师兄尚无弟子,你道龄甚浅,已成仙身,实是上好的仙道胚子。”

申公豹心情愉悦,连连夸赞。

“师叔过誉……”

杨任微微颔首,语气谦逊。

“贫道方才在山中修行,忽见赤虹划过,这才前来察看,谁知原是师侄归来。

汝仙道初成,今日至玉虚宫,莫不是掌教有旨,欲予赏赐?”

申公豹心念一动,出言试探。

“师叔神机妙算。”

杨任素来谨慎,自然不会抖搂底细,只是顺水推舟,轻声附和。

申公豹闻言,扭了扭脖颈,心思急转。

这青峰山在东边,此子分明是从西边来的,其遁术也非五行之类,定与那位上古存在有些关联。

如今他还没到玉虚宫地界,不如先哄他去别处,先探明究竟……

若是西边那位好相与,贫道便去拜谒一番,哪怕不成,此子修为也不算差,未来兴许也有用处。

“汝师祖素喜清静修行,你早归晚归无甚分别,何妨先去贫道居所,共饮同乐,合享仙道妙处。”

申公豹想通关窍,笑眯眯地说道。

杨任祭起神目,望向玉虚宫方向。

元始天尊撤去庆云金光,轻轻颔首。

如今天数变化,仙神难以推算,唯独证就混元至存在不受影响。

大劫之下,难有幸免。

这申公豹根性较次,可却精通事故,未必不能成为一颗关键棋子。

“师叔有命,怎敢违背?”

杨任收敛心思,打了个稽首。

申公豹见状,愈发喜悦,当下轻拍虎首,往昆仑山一隅去了。

此仙未曾独立出去、开辟道场。

需知,世间洞天福地各有玄妙,若非有缘之仙,哪怕相隔咫尺亦难窥见。

申公豹散仙修为,根性也次,难以寻见上佳道场。

诸如九龙岛、骷髅山之地,其实稀松平常,算不得仙家福地。

申公豹心高气傲,自然不愿屈就。

何况,他素喜遨游四海,少有安定之时,在昆仑山有个落脚之处便足够了。

申公豹知晓,在圣人眼皮下翻不出什么大浪,可是,些许细微动作也难引起教主注意。

故而,二仙一齐往昆仑山腰处行去。

申公豹跨虎,杨任祭起遁光。

这般行了一刻,已至洞府外。

这昆仑山乃是玉虚源流,阐教祖庭之一,天地元气充盈,暗合大道玄妙。

此府之外,桃林密布,落英缤纷,甚是好看。

申公豹大步流星,侃侃而谈,介绍着周遭景观。

杨任接连颔首,不断称赞。

须臾,至洞府之中。

此府之内,明珠熠熠,仙灯灼灼,宛如白昼。

其间陈设,极尽华美,全然不似清静之地。

“此番遨游四海,在武夷山结识了两位仙人,赠吾灵茶两罐,你我共同品鉴。”

申公豹轻挥衣袖,祭出两个瓷罐,取出些茶叶,置于盏中。

“汝是紫阳洞门下,定然精通火法,贫道便不献丑了。”

申公豹心念一动,笑着出言。

其实,他是想通过沏茶观摩太岁神通,若其道术玄奇,未来也好借势。

杨任心如明镜,微微一笑。

“吾是晚辈,自该效劳。”

杨任言罢,大袖飘摇。

此番,自陆压道人手中得了几门精妙火法,尚未纯熟,正好拿来混淆虚实。

杨任心念一动,祭起先天水、火二气,刹那催发,分别化作白龙金乌,往盏中遁去。

如今,他已修成五气朝元之境,先天之气愈发玄奇。

这白龙一分为二,盘踞盏中,金乌振翅而飞,催开真火。

呼。

未至一息,水已煮沸,茶汤清澈,火候刚好。

申公豹见状,暗自惊异。

这手火法,已与他相差仿佛,真是后生可畏!

殊不知,方才太岁施展神通,故意粗略攒就,显露道术皮毛。

“未曾询问,师侄道龄几何?”

申公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自拜入青峰山以来,已有十三载了。”

杨任言罢,神色淡然。

此言宛如天雷,骤然绽开,申公豹心神失守,掌中茶盏险些跌落。

自己苦苦修行数千年,不知蹉跎了多少光阴,哪怕拜入阐教门下,依旧难成大道。

此子年岁尚浅,怎能在十余年内修成仙身?

这手火法略显青涩,其间道气却纯粹至极,假以时日,恐怕又是一位道门上仙。

申公豹稳住心神,俯首望向茶盏。

此盏之内,白龙金乌异象俱消,唯余些许道韵。

申公豹有些犯难了。

这同门晚辈神通玄奇,若能得其相助,在山野也好、世俗也罢,何愁大事不成?

可是,怎的才能将其摄服?

申公豹轻抿茶汤,遮掩心思。

其间道韵散开,好似涟漪,圈圈点点,格外神异。

咦,此子神通不凡,终究道龄浅薄,观其气机,大抵未积攒几分道行。

何不趁其羽翼未丰,先与其较量一番,贫道数千年修为,定能以力破巧!

申公豹眼珠一转,有了定计。

“汝神通玄奇,大道有望,不过……”

申公豹饮尽茶水,故意卖了个关子。

杨任佯作惊疑,上身前倾。

“师叔直言便是!”

“吾等玄门之士,大道为上,法术为下,不得颠倒主次……

今日相见,实在有缘,贫道闲来无事,你若有意,正好论道一番。”

申公豹言罢,身后宝剑出鞘半寸,现出寒光。

“这般机缘,自不可错过。”

杨任微微颔首,神色喜悦。

自修成仙身以来,未曾与玄门仙人交过手,今日正好应验一番。

当下,叔侄一齐移步,往桃林而去。

申公豹立在树下,微微一笑。

“你是晚辈,大可放手施为,莫要顾虑!”

申公豹攥住宝剑,神色淡然。

风吹叶落,桃花纷飞。

杨任素来谨慎,祭起神目,观摩其气机,未曾发觉异常,这才祭起枯木剑,身形腾挪,宛如游龙。

落英华美,升腾散开。

申公豹见状,缓缓挥剑。

难道青峰山败落了?怎连口像样的仙剑宝剑也无?

申公豹嘴角勾起,宝剑落下。

咔嚓。

落叶花瓣化作齑粉。

申公豹掌中剑骤然断开。

杨任攥住木剑,神色尴尬。

这下遭了,未曾压制那无形剑气,怎将其宝剑斩断了?

好歹也是圣人门下,怎连口像样的仙家宝剑也无?

“贫道正是要告知你一个道理:吾等玄门之士,根本在于道行,不可倚仗外物。”

申公豹压住纷杂心念,笑着说道。

“师叔所言极是,弟子受教了。”

杨任收了枯木剑,好不容易才压下隐在元神之中的那缕无形剑气。

这缕剑气,乃是云中子道剑显化。

若炼道剑,关键不在法力修为,而在胸中气魄。

杨任逃脱藩篱,证就仙身,已得几分逍遥真意,剑气随之增长。

今日初次施展,锋芒毕露。

故而,顷刻斩断那口宝剑。

申公豹计划失败,汗流浃背。

杨任见状,主动请辞。

申公豹执意要送,临出桃林时,依旧无有归意。

“师叔请留步。”

杨任转过身来,恭恭敬敬打了个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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