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这里看三天了,都没瞧见他这鱼是哪里运进来。”
“也不见樊楼有什么伙计推车出来,连个采买都没出现。”
“难不成,他们这鱼是凭空变出来的?”
杨晟一只手握着千里眼盯着远处的樊楼,嘴里喋喋不休。
余主事苦着脸,想揉被他拍肿的腿又不好意思。
“大人,早有传闻樊楼是神仙开的,说不定真能大变活鱼呢?”
“胡扯!”杨晟一巴掌拍在他腿上,“子不语怪力乱神,陛下最恨此类事,休得胡言!”
“嘶!”余主事痛得龇牙咧嘴。
他真想一走了之。
可上官恩准才有辞官养廉银。
在他们户部,这规矩便是只有杨大人亲自批准才有银子。
不像工部,李大人生性粗放不管小事,底下职官主事辞官,一个王郎中就能办成。
病辞有五十两银子呢,够普通人家生活两三年了。
如今雪灾荒年,接下来的日子光景肯定不能好了。
多个五十两回乡买两房美妾,再给她们置两亩田地,织布种田。
美矣。
“大人,下官身体不适,请辞回家,还望大人恩准。”
“余主事,你瞧那位灰衣小厮是不是礼部小吏?礼部那帮子道貌岸然的家伙,有钱进樊楼,可见平日里贪墨了不少。你刚说什么?辞官?”
“大人,小的要辞官,小的病了。”余主事说着两眼一翻,晕倒在了地上。
杨晟:???
他脸上油润的笑容淡去,冷冷地踢了余主事一脚,拿着千里眼继续观察樊楼。
“兵部,刑部,吏部,翰林院……呵,都给我找到把柄了吧?”
这时候。
户部侍郎过来,小声问道:“大人,今日还从樊楼定席面吗?”
杨晟一厚巴掌拍到他脑瓜上:“你蠢啊,这么贵的席哪好天天吃,咱们一年俸禄才几两银子?吃的起吗?”
户部侍郎捂着脑瓜,低头看了一眼晕在脚边的余主事,用力点头:“大人说的极是,我这就派个眼生的偷偷去定。”
“等午膳安排好,告诉大人地点。”
杨晟摆摆手,继续拿着千里眼观察樊楼。
“呀,不对啊,怎么好些个穷官都进樊楼了呢?”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旁边,余主事偷偷爬起来,暗暗骂了一句:“杨扒皮。”
五十两银子都不给!
……
“樊楼里的沈万三,有票号,提供借款,利息一分,童叟无欺。”
工部,侍郎杨力坐在书案前,沉着声音说道。
“利息一分?”
“借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一两息,借一百两一月就要十两,他抢钱呢!”李茂和瞪眼。
“老子堂堂从一品,年俸才一百八十两!”
杨力无奈地道:“所有钱庄票子都是这个规矩。现在神京城里粮价飞涨,一两银子竟买不到一斗米面。”
“沈氏票号钱息不涨价,已经算是厚道了。光这几天,就有不少大人去樊楼借钱了。”
“嘎山炮玩意儿!我才不去借,我受不了这个鸟气!”
李茂和一屁股蹲在了门槛上,瞅着外头经过的几位员外郎。
看到贾政。
莫名有点想贾家的宝二公子了。
樊楼一百多两银子一桌的席面他们是吃不起。
可除了樊楼,如今神京城里竟再无地方可供堂食。
更不用说粮食米蔬,瓜果那是自然不用想了。
工部衙门到今日,只剩最后一斗米。
李茂和瞅着前面经过的这些员外郎郎中和职官主事们,蒲扇大的手使劲在自己脸上揉面团似的胡揉了一圈。
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啊!
他真是愁死了!
“扬大人,你说其他这些个郎中员外郎,怎么家里没人来探一探呢?”
好歹给你们家官人拿点御寒的炭火来吧?衙里已经在劈桌子当柴烧了。
“大人,要不我去想想办法?”杨力站在门槛后边。
李茂和逆着光扭头看他,虽然看不清扬大人的样貌,但觉得他此刻格外高大。
“你说,啥法子?”
杨力是个南方官,不爱蹲门槛,只站在一旁,打了个恭说道:
“下官在东北遇雪灾的时候,遇到一位徐先生,是个庄稼人。”
“他说他的主事人就在神京,这次他也是要回神京来。”
“这位徐先生种庄稼是个好手,在神京城与不少粮店掌柜相识。那些粮店门面上没粮了,但仓库里总会有些余存的。”
“他与我来时就同我说,这雪灾怕是酿成大灾了,我若缺粮,可以找他。”
“他并不知我身份,就肯这般待我,真正是一位身怀义气的狭士。”
“他身子比我强,脚程比我快,又似很神秘,想来是早到神京了。”
杨力眼里充满了向往和感动。
“庄稼汉,侠士?”李茂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能弄到粮?”
“下官尽力一试。”
“贵吗?”
“大人,谈钱伤感情,他们唤作人情。”
“行,多借些粮回来。”
他们这帮子修路搭桥的,还人情的力气有的是!
借粮之事有着落了,李茂和从门槛上站起来,又充满了文官气度。
叫来署官们,叮嘱他们继续准备赈灾,外事莫管。
因此。
其他几部的人,在工部衙门前晃悠了好些天,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漏出来。
刑部:“这可怎么办?就算灾民不进来,这样缺粮下去,城内也要乱起来。”
“到时候盗贼四起,案犯诸多,我刑部首当其冲。”
兵部:“外面灾民越聚越多,最后怕是要咱们兵部出人镇压,到时候又要跟户部磨嘴皮子要军饷。”
“每次都要被杨晟那斯刮去一层皮,真是越想越气!”
“之前底下不是有人出了个要钱的法子倒管用,寻来问问,对这次的事情有无见解……”
吏部:“奇怪,近日工部怎么那么多官员辞官?”
“其他几部竟也有不少职官称病辞官?”
礼部:“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哪有城里无粮还不开城门的道理。”
“忠顺王真是无法无天,老夫这就去翰林院找我的老师,一起上本参他!”
……
皇宫。
御膳房。
几位御厨心情愉悦地做着鱼宴。
“这鳜鱼养的真肥美,陛下一定会喜欢这道松子鳜鱼。”
“这螃蟹也是奇了,好难有这个时节蟹膏这么厚的,皇后娘娘最爱蟹黄汤包,定要好好赏咱们几个。”
“听大明宫那边我的御厨师兄说,那里得了几尾极好的红鲤,做了一道糖醋鲤鱼,太上皇吃的好,赏了百两银子呢。”
……
外头,鸿胪寺卿蹑手蹑脚地缩回了头,悄悄松了口气。
幸好樊楼里大价钱买来的河鲜能应付几天,希望陛下娘娘们别想吃南方的食物。
那真是有物,都运不过黄河来。
从忠顺王府里打听到,现在整个黄河以北,都酿成白灾,惨不忍睹。
“一旦陛下知道真相……”
鸿胪寺卿想到自己和户部那点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户部是忠顺王府的人……
“要不,我丁忧去吧,正好家里一个奶妈妈故去了。”
“我好歹吃她几口奶,去为她守丧三年不过分吧?”
“等三年后起复回京,这些烂事早过去了。”
鸿胪寺卿打定主意。
趁着现在忠顺王闹幺蛾子奏折送不进中书省,打点一下关系,赶紧辞官去!
……
乾清宫。
当今圣主乾元帝站在殿前,望着远方白茫茫的雪,眉头紧皱。
“戴权,这场大雪下了几日?”
旁边,内相太监戴权躬身走过来,道:“回禀陛下,大雪下了整整十日。”
“十日……”乾元帝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依旧没有各省的灾情邸报?”
戴权叹了口气:“陛下,都是您之前见到的那些,只是说都中和附近各省有一些粮田受损,但并不碍事。”
这样大的雪,没日没夜下了十日,只是粮田受损?
乾元帝纵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大乾立国后,也并未有过雪灾的记录。
但幼时也听老祖宗们提起过,大雪如洪水旱灾一样,都可致灾。
他也在史书上见过雪灾的记载,冻死百姓无数,饿殍遍野,危害从来不会小。
乾元帝眼里冷光闪烁。
现在,他确实没有看到中书省呈送灾情的折子。
“宣陈敬庭,查!”
“是。”戴权低着头快步退出去。
等戴权走后,乾元帝叫了一个小太监跟着,去了大明宫。
太上皇久居大明宫,听说近日天寒地冻身子不适,好些天没什么胃口了。
……
大观园。
穆皙案头放满了各式信件,有各职务衙门的,有内宫大庭,也有来自天南地北。
穆天青正在里面,一封封拆开读阅。
然后将这些信件分门别类记录在档,再整理出紧要的信息,记载在一个本子上。
上面全是一些看不懂的奇怪数字符号。
“世子爷的方法真管用,不仅安全,耗时也少。”穆天青将最后一份信息记录好,合上本子。
将信件全部烧掉。
泄密?在穆府不存在的。
就算是他刚刚记录的本子,也会被世子爷拿去再次加密,变得它亲妈都不认得。
世子爷说了,这叫“代码”。
当初穆天青学的差点头断掉,好在他学出来了。
出去拍了拍英明神武的世子爷马屁,见穆皙一直看着院子里的雪,不禁问道:
“世子爷在想雪灾的事情?”
“您放心吧,神京城里虽没粮了,但咱们的救济所一直在暗中办事,不会真的饿死一个不该死的百姓的。”
“他们送了好些酬谢呢。”
穆皙对这些自然是放心的。
他看着远方,忽然道:“雪化了。”
穆天青:“是的,天晴后雪自然是要化的。”
“但这么厚的雪,可得融好些日子,天且要冷着呢。”
穆皙:“千年一遇的雪,是该出去逛一逛。再有几日,就到处都是水,不好落脚了。”
“备车。”
“请林姑娘樊楼吃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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