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赔罪宴

糖葫芦太黏,临柏回府以后,拿着底棍儿慢吞吞舔了好久,到舌头隐约发麻,失了兴趣,才算了事。

赵予墨也不知道做什么,看他不再吃了,便落下一句早些睡,等回来时已经沐浴净身,换好了寝衣。

这个觉临柏睡得并不安稳。

昨日逃跑未遂,被当场捉获那件事,虽回府之后,赵予墨并未发作。但他始终觉得此事难歇,因此惴惴不安。

故而第二日,他早早就睁了眼,躺在床上出神发呆,满脑子胡思乱想。

帘帐外头没什么响动,想来赵予墨该是早起去了院中练武。

怎么也睡不下去的临柏又在床上赖了一阵,直到屋外传来侍女轻唤。

“夫人,该醒了。”

临柏眼瞳一动,就听侍女继续道:“您若醒了,就拽一拽铃绳。”

平日赵予墨都不许侍女打扰,往往都是等他练完武才进屋来叫他起床,今儿却是侍女出声。

……

这是终于回过味,不愿意搭理他了?

饿着肚子又弄不清情况的临柏在听到下一句,才收起心思。

“侯爷今日上朝,怕您耽误了早膳的时辰,特地嘱咐我们按着时辰唤您。”

这样啊…

这些日子赵予墨天天粘着他,叫临柏倒忘了他还得准时准点早起做事。不过因为怕他赖床不起,误了早膳时间而定点喊他起床……

临柏不禁生出一股被赵予墨当孩子养的错觉。

铃绳终于派上了用场,侍女们得来指示,动作轻缓地推了门,鱼贯而入。

早膳的餐食一碟一碟落在桌上,侍女细心为他梳发。这些日子虽然她们能进屋的时间不长,但家里主子的基本喜好她们都有留心记着,一步一问,侍女用和田玉雕刻成木兰花的檀木发簪为临柏挽了个简单而温柔的低发髻。两侧鬓发如云,青丝汇拢至左肩披垂,霎时多了许多慵意。

下朝时间并不稳定,赵予墨怕自己回来晚,特地嘱咐侍女让临柏别等。嫁入侯府到现在,临柏这是头一回自己用餐,没了赵予墨在一旁说话逗他,感觉吃得都有些寡淡了。

用完餐后,临柏没有犹豫,毅然走向案桌,拿起昨天被赵予墨拦下的狼毫,沉浸其中。

饿得饥肠辘辘的赵予墨进门首要一件事,倒不是喊人给自己热上饭菜,而是直直往案桌方向行进。也如他所料,他认真好学的公主夫人正奋笔疾书,专心抄录着不知第几页新纸。

美人如画,今儿的临柏依旧素着面,只是发上稍稍做了妆点,用木兰花发簪挽起的长发披拂肩头,又叫赵予墨心口一暖。

他所求不多,最期望的也就是临柏能依凭本心,过得自在。

眼下……算是有了个开头吧。

注意到赵予墨回来,临柏放下笔缓缓起身。虽然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赵予墨好似在临柏那双会说话的眸子里瞧出了欢迎自己回家的情绪。

弯着眼,赵夫子特地走上前,绕到临柏身边检查他今日的字写得如何。

看着看着,便觉这笔峰走势似乎有些眼熟,与他的字有七八分相像。

赵予墨当即想,或许是能给他当参考教材的字不多,赶明儿得给他多寻几张字帖练练。记忆里,还得是冯二那死小子排得上名号。

冯二,名冯洲郎,京中商贾之子。喜好收揽天下各类书典画册,藏书颇丰,数量至少在万卷以上,其中不乏古时名家的字帖文集。赵予墨同他二人是发小,关系甚好,求一些摹练书法的字帖自是不在话下。

但想到冯二,赵予墨另想到了别的事。

“冯二自觉昨夜冒犯,特在清芬楼设席做宴给你赔礼道歉,你可愿赏脸?”赵予墨笑,“不愿也无妨,我再去骂他。”

临柏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只惊讶于赵予墨竟还愿意把他带出去。

说不定是试探?

……。

罢了,试探就试探,大不了这回他稳当些,先不跑。

能多出去见见世面,熟悉逃跑环境,总是好的。

用过午膳,临柏被赵予墨逼着在院子里散了一圈步。

照他的说法是吃完就坐,屁股会大,而且也容易积食。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叫临柏走上几步,权当锻炼身体。

回房又写了会字的两人当日夜里承邀来了清芬楼。

一入楼内,临柏就被室内富丽堂皇的装潢给晃了眼。只觉得到处都是金灿灿,粉艳艳,让人瞧着头晕眼花的颜色。

楼内人声鼎沸,竟比街上还要热闹。

临柏跟着赵予墨刚进门,就感觉到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汇聚而来,让他浑身充满了不自在,甚至想转身就跑。

赵予墨早习惯了这种视线,细心的他觉察到临柏不大适应的状态,便调整了站在身边的角度,帮他挡去许多。

店小二伶俐,早记下了镇北侯爷的模样。也记得前些日子镇北侯迎娶公主,满城皆知的消息。

这会儿瞧见他身旁出现的陌生美娇娘,一下就给联系了起来。但他不敢声张,一是被公主的美貌所俘,怕惊扰了公主;二是出于职业素养,不能随意暴露客人的行踪。

于是他小心把人引上冯二早安排好的雅间,便憋着心事,下去接着干活去了。

临柏本来以为,这桌赔罪宴席,顶多也就那么一两个人。故而当推开门,房中十余人齐刷刷望向他时,临柏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

后背撞着人胸膛时,脚还不小心踩了一下。

得亏赵予墨人高马大,底盘够稳,随手一扶便帮他稳定了身形。

坐在冯二身边的一位儒雅随和的妇人眉眼弯弯,开口道:“这位便是平南公主了?当真是倾国红粉,绝代佳人。难怪予墨兄弟痴念了那么些年。”

被迫接受点名的临柏:……

怎么有种赵予墨心悦他这件事,传遍了大街小巷的感觉。

冯二站起身,笑着给临柏引了个位置,就坐在主座妇人身旁。

“平南公主,请到这儿坐。”

待临柏随同赵予墨坐下,冯二紧接着起身,手里端着酒盏:“昨夜冯某言语冒犯,多谢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赏脸临席,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怕自己失态暴露了秘密,临柏几乎就没招过酒。眼下他也是不敢碰的,却又不好失了礼数,只得扭头去求助跟自己最亲近的赵予墨。

后者接收到信号,当即取过他面前的酒杯笑道:“他不便吃酒,我来代饮。”

而后咕噜咕噜,饮开了话匣。

屋内这么些拖家带口的人,其中有他麾下的将士、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有儿时玩伴,打闹玩乐的发小,都是平日里与赵予墨交好的弟兄。

大概是玩得好,众人聊天姿态轻松,完全没有宫宴上的拘谨。

他们也都识礼识趣,没有太过关注临柏。可能是赵予墨提前打好招呼的关系,总之,没有被视线包裹的临柏,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又吃掉赵予墨夹过来的一块红烧肉,临柏忽然听闻房门外,有人正议论自己。

“我听人说,赵侯爷也来清芬楼了,身边还跟着一位美娇娘,容貌倾城,或许就是那平南公主。”

……而听到与临柏相关,屋内众人居然也都默契地静了下来。

屋外的声音更明了了。

“平…平什么?那个哑巴?呵,她算什么公主,论姿色,我只知道丽云公主!”

另一人明显是急了:“你少说些!”

“哈哈哈!瞧你那狗胆子。怕……怕,什么!他还能听到不成?”醉酒这位显然没能相信赵予墨带人来这的事,依旧自顾自喊着,“他成婚整整十日!都,不曾…不曾出门,哪会跑到这儿?”

紧接着,他又猥琐一笑。

“不过,嗝,哑巴有什么好,又……叫不出声,不知失了多少闺阁…嗝,情趣。”

听到这话,旁边的人吓得不轻:“你莫要再说了,你真是喝醉了!”

唰啦一下,临柏看到赵予墨站起身,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屋外那人不知自己大难临头,还不知死活地滔滔不绝。

“这女人啊,还得像伊蓉娘子那般,在床上得叫好听,才能称上极品……啊!!”

听到这声惨叫,临柏眼瞳一缩,却发现桌上其他人神色自若。

好像外头有人挨揍,他们已经很习惯了

冯二端起了就乎给临柏斟上,笑着打圆场说:“平南公主莫要担心,虎兄自己能搞定。”

“是啊是啊。”冯夫人和其他人居然也附和。

其他一人则道:“他也不是头一回打架了,经验老手。最狠的一次我记得他是打赢了回家,却被老爹揍了一顿,整整半个月没下来床。”

临柏:“……”

无论是挨打,还是打架,赵予墨真是始终如一呢。

冯二示意夫人给临柏碟子里夹菜,同时开口说:“不是,赵老爷子刚开始下手没那么狠,是赵虎自己脾气倔,挨打又跪街,发烧烧了很久,才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病倒二字不符合临柏对身强体健的赵予墨的印象,且那回打架听起来藏着不少故事,临柏随即一个目光追过去,就听冯二嘬了半杯酒,道:“那回我记得,也是同平南公主您有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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