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山想要拿戒尺狠狠拍一拍这个少年的手心,犹豫片刻,只是轻轻的拿手点了一下少年的脑袋。
“算啦,你都从一个小娃娃变成一个小男子汉了,我就不打你了。长大了,就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知道吗?
要做一个谦谦君子,心系天下,匡扶正气,克己复礼的君子!”
陈少白摸了摸脑袋,有些头晕。
柳先生的长篇大论,就好像漫天的之乎者也如万马奔腾,带着浩然正气滚滚而来。
陈少白头疼欲裂,真想对着柳先生说求求你,放过我吧。
陈少白深吸一口气,岔开话题,问向先生:“先生,学生谨记。只是先生这几年你上哪里去了?”
柳河山身体停了停,说
“你母亲的事对我打击很大,所以去见了许多故人。”
果然!
陈少白心中肯定,这个柳先生或许就是他的野爹!
忽然,一道纯良的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哟,小柳子,这就是东方大姐的儿子?乖,小白白,叫声叔叔听听,叔叔我给你看金鱼。”
一个白衣胜学的负剑男子和一个沉默的汉子款款而来,那背剑男子和煦的笑容中透漏出些许猥琐感。
“我叫剑仙徐巍巍,是你娘亲东方大姐没有血缘的老弟,怎么样,是不是看我仙风道骨?叫我一声叔叔,叔叔给你买糖吃。”
柳河山白了徐巍巍一眼,对着陈少白介绍。
“这俩位是我北洲的朋友,徐巍巍,铁武神。”
陈少白抱拳行礼。
铁武神微笑示意,徐巍巍则是哼了一声,怪笑着说:“乖,叫声徐叔叔听听。”
陈少白眉毛一挑,有些惊讶。心想:呦呵,挺嚣张啊!想占小爷的便宜,丫还没出生呢。
陈少白露出天真无邪的眼神,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俺是农村滴,俺听不懂你说的啥。俺听着你好像叫徐老弟。”
徐巍巍面容一呆,用胳膊捅了捅身旁的沉默汉子,说
“老铁,你快看。东方大姐生了一个傻子!他竟然叫我徐老弟!他这是想做我大哥?”
陈少白嘿嘿一笑。
“唉,叫大哥就听清了,徐老弟真是个礼貌人。”
徐巍巍眉毛一挑,看着陈少白摸着下巴。
“嗯,还真是东方大姐的孩子,有她那几分无礼劲儿。小柳子,老铁你们往后推推,我来教教小老弟什么叫做规矩。”
陈少白勾了勾手指,说“规矩,我们村可没有什么规矩。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像是应景,一个小娃娃出现远处,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伸手看向陈少白。
“大哥,救我!”
忽然一个鸡毛掸子如仙人飞剑,直直打在小娃娃脚踝。
小娃娃摔倒,被一妇人拎了起来。
“小兔崽子,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孩他娘,不用你动手,我张二狗不打死你这孽子,誓不为爹!”
“爹娘,我错了!大哥,救我!”
小豆芽在绝望中被他爹娘一人一只脚提起,拎回家中。
陈少白低着头没有去看小豆芽,心中不断替着小豆芽祈福。
小老弟,你老哥我也是哀默能助啊!
陈少白哈哈一笑。
“看,这就是规矩。”
“这!”
徐巍巍双眼瞪溜圆,对着柳河山吼道
“这个村子民风彪悍啊!小柳啊,你怎么能带着东方大姐来这破地方。
你看看,我这大外甥都成啥样了。”
柳河山哼了一声,似乎很不满这个自称剑仙的徐巍巍。
“老夫想怎么做,用不着你来管。若是不满,大可以去陈大哥那告我。”
就在两人争吵时,陈少白早已偷偷溜走。
柳河山嘿了一声,只是虚手一抓,陈少白便凭空出现。
陈少白嘿嘿一笑,说:“柳先生,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我家老母鸡还等着我嗷嗷待哺呢。”
柳河山咳嗽一声,说
“先别着急走,陪我回私塾走走,村里这几年变化很大,我都有些不认得路了。顺便我看看你的功课可有拉下。”
三年未归,柳河山竟有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物是人非的感觉。
在看看快要赶上自己一般高的陈少白,柳河山有些恍惚,仿佛身旁站着的是那个活泼,泼辣的女子。
陈少白的娘亲东方宫梨。
那时的她如同八月盛开,无比娇艳的牡丹花,另他这个失意的书生在人生谷底,感受到了温暖阳光。
她总说,那负心汉被个狐媚子迷了心智,真是瞎了凤眼,看上个狗东西。
可她还是为了那个负心汉,隐姓埋名,来到这个小山村。
从陈少白出生到长大,她付出的一切柳河山都看在眼里。
她可知道,柳河山的一往情深?
乃至于,让柳河山为她一生未娶。
她知道,但装作不知。
他知道,但世俗不容。
乡间小路,蝉鸣半夏。
“听说你从我走后,就没去读书了?”
沉默的两人,柳河山率先开口。
“嗯,先生,其实你走了以后,村里就请了一个新老师。嗯,我就再也没去了,那老师枯燥的很,我不喜欢。”
陈少白嘴里虽然说不喜欢,但心里酸楚的很。
哪里是他不去,只是孤儿的他没有钱,那财迷老夫子哪里肯教他。
那一天,刚到门口的陈少白,便被那老夫子拦下,只是指了指大门,陈少白便识趣,大步离开。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先生看了一眼陈少白,没有拆穿他,只是沿着小路两人慢悠悠的走着。
风吹拂杨柳,村巷草木深。大大夕阳下,一大一小的影子被拉的好长。
两人一言一语,谈论着村子的变化,如今私塾的状况。
心里,却藏着各自的心事。
不像是师生,倒像是一对父子在路上东拉西扯。
徐巍巍站在远处,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木讷汉子。
“唉,你看他俩,还真挺像父子的。你说我回去把这事跟陈大哥说一说,这小柳子会不会脱层皮。
唉,我跟你说话呢,不理人很没有礼貌懂不懂。”
木讷汉子看了一眼徐巍巍,冷哼一声。
“和你说话,我铁武神就是浪费生命。”
“老匹夫!咱俩单挑!”
“单挑可以,只要别被我一拳打死!”
。。。。。
柳河山和陈少白才到私塾门口,阵阵读书声便从屋内传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那些可爱的稚童摇头晃脑,煞是可爱。
只是在角落中,一个呲牙咧嘴的孩童捂着屁股,耳朵红肿,似乎被人打了一顿,捂着伤口眼睛咕噜噜转,鬼头鬼脑。
正是那个小豆芽。
显然,他父母揍得还是轻了,此刻小豆芽竟是满脸笑嘻嘻的在书本上画了一个王八,头是台上的老学究,两撇胡子画的惟妙惟肖。
“老乌龟,老学究,老王八。”
画的开心了,便捂嘴笑一笑,扯的身体疼,又吧嗒吧嗒掉眼泪。
他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先生和陈少白站在屋外,不禁大叫一声“先生和大哥回来啦!”
这一声喊的所有稚童全都站起身,跑到门口欢迎先生的回归。
台上的老学究有些尴尬,只能无奈的喊一声下课,便和先生打了招呼,回家去了。
先生回来,这老学究终于不用管这些混世大魔王,想想就开心。老学究捂了捂几年赚的钱,笑呵呵的退休了。
先生看着眼前的一帮孩子,眼里锁不住的笑意。
和一帮孩子寒暄过后,便让他们放学回家。
陈少白领着柳河山来到后屋,入眼便是一处清雅别致的小屋,庭院中央是一个小池塘,羞红别致的荷花花朵,欲开还休。
看着秩序井然的院落,先生有些异样,他看向东方烁。
陈少白嘿嘿一笑,说:“嘿嘿,先生,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打扫,房屋修补过了啊,被子都晾晒过了,放心绝对干净。现在就可以入住。”
“哈哈,小滑头倒是有心,不枉费老夫对你的孜孜教导。”
两人正要往屋里走,小豆芽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叫住了两人。
“那个先生,大哥,嘿嘿,要不,先不要进去了,我听说村子南边出了金蟾,比磨盘还大,要不咱们去看看。”
两人不明所以,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便推开了门。
小豆芽仿佛感受到了灾难降临,如脱兔一般,嘴里念到着回家吃饭去了就一溜烟跑走。
大门里,东方烁和先生笑容僵硬。
原本几日前干净的房屋现在凌乱无比,洁白的宣纸上,无数王八,歪歪扭扭,横贯于上。宣纸中央,一个个虾爬般的字霸气无比。
只见写着:王八图!———小豆芽张云升。
陈少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小豆芽趁他打扫房间后,偷偷溜了进来,顿时哭笑不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