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讨她欢心

也不知岑珠发了什么疯,回去这一路上,非要巴着箫澜。过往有不熟的人在时,他向来不多话,今天却一反既往,叽叽喳喳地和元树说着话,俨然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箫澜可好了,从前我想吃醉花鸡,她总跑得远远地替我买回来。”

他推了推箫澜的手臂,“是吧箫澜。”

箫澜:“……”

分明是他用扣月钱来威胁她。

她敷衍地“嗯”了声,岑珠又喜滋滋地道,“有一回,我们出去玩,正巧碰上一个郎君在绣楼招亲,我和箫澜只是去凑热闹,谁知那个绣球偏偏就丢到箫澜怀里来了!”

元树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呢。”

岑珠弯眉一笑,又继续道,“那个郎君见箫澜长得好看,说什么都要箫澜娶了他。”

“当时我们还没成亲呢,我见那公子实在喜欢箫澜,自然是成人之美了!”

元树更是惊愕,“然后呢。”

岑珠咧了咧红唇,“我让箫澜娶了那郎君算了,可是箫澜怎么都不愿,还跟我生了好几天气。”

“后来那公子因为这件事还一直针对我呢。”

箫澜:“……”

事实恰恰相反,当初是岑珠非要拉着箫澜去凑热闹的。那儿人太多,箫澜为了不让小公子被人群挤翻,没注意到这一绣球,等注意到时已经晚了——那绣球长了眼似地结结实实砸到了她怀里头。

那郎君家的家仆过来请箫澜过去。岑珠本还在幸灾乐祸,见状立刻傻了眼,死死拉着箫澜的衣服,说什么也不让她过去。

那郎君主动过来了,似乎对自己才初次见面的未婚妻主很满意,含羞带怯地唤了一句箫澜“妻主”。

岑珠听到这句话直接炸毛了,想也没想就冲上去和人家打起来。

这场闹剧最后在岑瑜赶过来时才结束,好好的绣球招亲被毁,岑家欠了那家人好大一个人情。

岑珠自己闹了半天,扭头却见箫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得掉眼泪,还一个人生了她好几天的闷气。

这件事情过去了两年,如今从岑珠嘴里说出来,倒是完全变了个样。

元树忍不住掩嘴一笑,“箫娘子和箫夫郎原来还有这样有趣的故事。”

“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二人便这样聊了一路,岑珠不缠着自己,箫澜乐得清净,也不计较他造谣的那些事情了。

她尚还有些惊讶。因着岑珠少有朋友,当初在岑府时脾性娇纵,偏偏胆子还小,什么都怕,不愿主动和别的小郎君说话,没想到今儿却和见面不过三次的元树聊得欢快,几乎要称兄道弟了。

倘若让岑家人知道了,说不定还要抹着眼泪地说几句“吾儿受苦了”、“吾儿长大了”之类的话。

只是这么想的箫澜还没有看出小公子背后的真正意图,或许这样的意图连岑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正在有意识地宣示自己与箫澜的亲密。

就像一个吃醋的小夫郎,想方设法赶走觊觎自己妻主的狂蜂浪蝶,甚至闻到一点苗头便立即警惕了起来,故意炫耀自己和妻主的亲密,以便来人知难而退。

这样的有意无意的炫耀最终在元树离开了以后停止,等二人回到旁屋,岑珠立刻便垮下了脸,“真讨厌。”

箫澜轻嗤,“方才不是聊得开心?”

还把两年前的事情搬出来,扭曲事实,搬弄是非。

岑珠撇了撇唇,“才没有。”

他十分郑重的样子,“我,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

而且!分明是他们两个在说话,他总看箫澜做什么?!

箫澜脸上有金子么。

岑珠一想到这件事便不爽得很。

箫澜蹙眉,“那你方才还说这么多。”

据她所知,小公子可不是这种性格,他要是讨厌一个人,从来都不会藏着掖着,也不会管什么场面,总之常常会让人下不来台。

怎么今天却转了个性子?

岑珠轻哼一声,“我就说。”

箫澜淡淡评价,“虚伪。”

岑珠恼得瞪她,“你总说我做什么?”

“你怎么不说他关心你是虚伪呢。”

“我关心你就是矫揉造作,惺惺作态,虚伪。”

“别人关心你就是温柔体贴,真情实意。”

他说得委屈了,抬手推开她,“你找别人去吧!”

“……”箫澜把转身要走的小公子拉回来,“又发什么脾气。”

岑珠犟着气不吭声,箫澜眉梢微抬,“你不说我走了?”

她作势要出去,岑珠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不行!”

他挡在她身前,又是气恼又是委屈,“对别人这么好,对我就这么凶。”

“明明我跟你最亲!”

箫澜笑了声,岑珠又恼了,“你还笑!”

他抬起水润明亮的眼眸瞪她,黑发掩映下,眼尾的胎记像是一簇燃烧的小火苗。

箫澜指尖轻触这簇小火焰,“这么爱哭,小心把村子淹了。”

岑珠继续瞪她。

箫澜慢悠悠道,“你方才不就是在矫揉造作吗。”

“我干了这么久的活不见你关心,一去别人那你就关心了。”

“还说心疼我、帮我擦汗,眼睛却一直在偷偷往别人那瞄。”

岑珠羞恼,“我那是、那是……”

他说不出来,又确实有点心虚,瘪着嘴不吭声了。

“又笨又爱生气。”箫澜叹了一声,抬步到桌边坐下,“别人都抢了金银财宝、诗书字画,偏我抢了条爱生气的金鱼回来。”

“还‘你找别人去吧’,真找了别人又一个劲地掉眼泪。”

她慢悠悠饮下一口水,“真难伺候。”

岑珠瘪着唇,小步子磨到了她身前,“那、那我只是一时生气。”

“不是真的有那个意思。”

箫澜放下杯子,“可我不会永远都去揣测你的心思。”

“也做不到永远揣测得对。”

岑珠闷闷地,“对不起嘛……”

“我不该同你生气。”

“不该说违心的话。”

箫澜不置可否,岑珠这样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当初在仙衣坊时也是这样,她还因此冷落了他好几天。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倒也不指望着岑珠吃过那一次教训就能改掉这个毛病,只是她不会一直惯着他。往后他若是因此做了什么,她也不会心软。

至于岑珠为何要故意和元树聊得欢快的事,箫澜也懒得理。只要他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随他便。

见她不说话,岑珠扯了扯她的衣角,“那以后换我来揣测你的心思行了吧。”

箫澜诧异地抬眼看他,岑珠小声道,“你总不说话,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而且!分明性子冷淡,却三番四次帮那个元树的忙,他当然会怀疑了!可今时不同往日,难不成他还能因为不高兴就对那个元树做什么不成?

他就是怕她被抢走了。

箫澜微微一笑,“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岑珠直直盯了她半晌,最后丧气地垂下了脑袋,“我不知道。”

怎么会有人表情那么久都不变一下的,他怎么看得出来呢。

箫澜揉他脑袋,“不是什么表情就是什么想法。”

“高兴也可能会哭,难过也可能会笑。”

“不过,”她顿了一顿,“你这样的也很好。”

“笨得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情绪了。”

“才不会呢!”岑珠小声嘟囔着反驳她,“只有你。”

就像岑家人总以为他不愿主动找别的小公子玩是因为看不起他们,可只有箫澜说了一句话,“你怕什么?”

他确实是怕。

经过这一回,岑珠似乎对元树少了些敌意,尽管元树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出来。他还是时不时送点东西来给二人,有时是一些野菜,有时是一些鸡蛋。

他的妹妹元宝也时不时来找箫澜,一见到箫澜就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有时口中还喊着什么“糖、糖”之类的话,岑珠这才知道先前箫澜拿去的蜜饯糖糕都去了哪儿,原来是给了她!

岑珠心中对元家兄妹刚降下的不满又多了回去。

大致七天后,新家终于完工,箫澜和岑珠总算能住进新房子。两人先把新家彻彻底底清扫了一遍,又把放在老村长家的东西搬进去。

当然,仅有的东西对于二人来说还远远不够,为了添置物品,二人还特意进了一趟城,什么锅碗瓢盆、枕席衣被都买了个遍,岑珠头一次买这些东西,只觉得便宜得很,加起来竟还没有他一根簪子贵。

他嘀嘀咕咕这话时被箫澜听到了,箫澜狠狠敲了一下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子的脑袋,“别以为便宜就能捣乱。”

“若是这些东西被你发脾气摔坏了,你给我一个一个原模原样地买回来。”

岑珠鼓了鼓脸颊,“我才没有那么凶。”

“呵。”箫澜轻嗤,“在岑府时,你每回发脾气后,屋里的东西都得换一轮。”

岑珠反驳,“我哪儿有这么败家!”

这句话从岑珠口中说出来当真是有些可笑,箫澜冷笑,“我管你从前败不败家,反正如今不行。”

她淡淡道,“往后,你我同住。”

“衣服你来洗,每回抵两个铜板。”

“早午饭你来做,每回三个铜板。”

“屋子脏了你及时清扫,每回一个铜板,时限半天,超时没钱。”

岑珠听得目瞪口呆,急急道,“不行!”

箫澜掀起眼皮,“理由。”

岑珠气坏了,“为什么、为什么都是我做呢?”

“而且,几个铜板也太少了!”

“这样猴年马月我都还不清!”

箫澜冷冷嗤笑一声,“我不收你住宿钱和伙食费已经是善心大发,你还嫌干活多?”

岑珠瘪嘴,扭过身去,“我不。”

箫澜看也不看他一眼,提步就走,“不愿就走。”

“……”岑珠咬牙切齿地跟上了她。

因着将要入秋,此后天气渐冷,二人去了布匹店和成衣店,把棉被棉衣也给买上了,都是最简单的款式,还给老村长和金叔也带了两件。

有了上次的教训,岑珠这次买衣服时乖乖的,什么幺蛾子也不敢闹,箫澜说要哪件便哪件。

箫澜心中好笑,给小公子自己选一件,岑珠顿时惊喜得瞪大了眼睛,反反复复问了箫澜好几遍,“真的可以吗!”

箫澜颔首,“再不去就不可以了。”

岑珠喜滋滋在店里选了起来,他向来爱美,尽管天气渐凉,还是想买件漂亮明艳的夏衣。

箫澜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臭美。”

岑珠沉浸于选衣服的快乐中,不理会她的话。

说实话,这个成衣店只是个普通小店,衣服便宜,样式也不如何好看,岑珠挑了半天都没看上眼的。

他一时纠结地站在原地,半晌抬头问店主,“还有别的衣服么?”

店主是个看上去年纪四五十的男子,本因为箫澜和岑珠二人身上的粗布麻衣瞧不起二人,没想到二人竟一下子买了好几件,乐得他合不拢嘴,闻言立即带着岑珠往店内更深的地方走去,“公子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岑珠斟酌道,“好看的……”

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能让她看了以后高兴的。”

这样就算贵点她也不会说自己了QAQ。

店主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又问,“那位女郎可是公子的妻主?”

岑珠犹豫着点了点头,店主的笑容顿时幽深几分,“公子随我来。”

没想到这两个乡下人倒也有这样的情趣,少见,少见。

“我们这儿的衣服,保管公子和公子妻主满意。”

他们进了小门,店主让岑珠稍等,很快便拿着一件衣服出来了,“公子看,这件可满意?”

他展示在岑珠面前。

“……”岑珠眉头微拧,犹豫道,“好看是好看……就是会不会太薄了?”

就两层,外面一层红纱,里面一层白绫,料子不怎样,样式也有些怪怪的,不太正经的样子。

店主急忙道,“不薄不薄!在屋里穿正好合适!”

“而且啊,保准你妻主看了高兴!”

岑珠怀疑,“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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