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澜确实很快就回来了,裹挟着一身清凉的秋风,冷冷地扑在岑珠床边。
烛火把她的身影长长地拉在地上,像是一棵挺拔的树。
此刻岑珠已经躺了下去,埋在被中,背对着门口,是以箫澜回来的动静他一清二楚,却没敢看人。
因此也就不知道身后人静静地看了他多久。
这屋子当初作为侧屋,实际上建得要比箫澜那一间要小些,床也比较小。岑珠睡着自然是没有问题,可倘若再加上箫澜一人,那就不好睡了。
箫澜唤道,“岑珠。”
岑珠低低应了一声,“唔。”
箫澜确定他还醒着,站在床边,径直把人连带他身上裹着的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岑珠骤然腾空,惊慌失措,“箫澜!”
箫澜安慰道,“没事,去我那睡。”
“我那儿床比较大。”
“……”岑珠藏在被下的手收紧,把脸埋在被子下,紧张得心口砰砰直跳,磕磕绊绊道,“不、不去。”
箫澜眉梢微扬,“你不要我陪你了?”
“……”岑珠没说话,似乎是有什么顾虑。
箫澜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
她解释道,“你这儿床太小,躺不下两个人。”
况且她也得看着他,避免人当真病倒了,得不偿失。
岑珠没有说话,箫澜的脚步顿在原地,“还去么。”
去就是陪,不去就陪不了。
岑珠知道她的意思,咬了咬唇,半晌小声道,“去。”
箫澜颔首,抱着人走。
门外的一猫一狗被二人的动静弄醒,巴巴地跟上来,箫澜脚尖轻轻推开它们,径直往自己屋里去。
屋内亮着灯,方才去岑珠屋子前她就提前点了。她把岑珠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又折返回岑珠的屋子把灯吹灭。
与岑珠的床榻相比,箫澜的床榻没有那么多褥子,又因为在秋夜沉寂太久,显得十分冷硬。可在这冷硬之中,岑珠隐隐约约嗅到了箫澜的气息,冷清清的,像是山巅上落下的初雪。
他终于十分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箫澜的床榻上。
是箫澜的床榻,而不是自己的床榻。
倘若是箫澜陪着他在他屋内,他的感觉都不会如现在这般怪异和明显,毕竟待在陌生和熟悉的环境里有很大差别,待在别人的和自己的屋子里差别更大了。而现在是他在她屋里,像是误闯入捕食者地盘的猎物,一切都由她操控。
门扉牵动,捕食者归来。
岑珠埋头滚进了床榻深处,给箫澜腾出外面的位置,背对着她。
箫澜好笑地看了小公子一眼,收拾东西。
桌面上的油灯燃烧,火苗跳跃间,温暖的烛光填亮整个屋子。箫澜站在床榻前,身影被拉得很长,清晰地投射在床边的墙面上。
简单如常的动作被光影放大好几倍。
岑珠无意识地盯着这道灰暗的人影。
在岑珠面前,人影的手落到了腰间,解开腰带,落到颈间,褪去外衣……衣料摩挲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似乎走了两步,身影动摇,那只手投下来的阴影错了位置,倏忽落到了岑珠脸颊上。
分明只是光影的触摸,无形无声,却如有实质。岑珠脸颊渐热,揪着被角的指尖越收越紧,眼睫颤抖,口干舌燥。
明明什么也没看见,他却受不住一般紧紧闭上了眼。直到箫澜把烛火吹灭,整个屋子骤然陷入浓稠的黑暗,人影也消融在夜色中。
箫澜躺上床,岑珠开始庆幸她吹了灯,因为自己的脸颊很热,不用看也知道红到了极点。
冷寂的黑暗中,箫澜开口道,“过来。”
岑珠鹌鹑似地闷着,不吭声。
箫澜转向他,“躲这么远做什么。”
“过来把被子盖好。”
岑珠慢吞吞地蹭过去,箫澜把被子掀开,等人过来后紧紧盖上,又撑起上半身,越过人去掖另一边的被角。动作间,柔软青丝垂落在岑珠面上,像是羽毛拂过,轻轻痒痒的,让他忍不住歪头躲了躲。
箫澜掖完,却并未直接躺下,反而伸手,微凉的掌心在他灼热的额头贴了一下。
岑珠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浑身一颤。
箫澜动作微顿,见他紧张的模样,收手躺下了身子,“又不是第一次,怕什么。”
在老村长家不天天这样么?且他还天天央着她陪他呢,现在她过来了,他又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
岑珠把自己缩在被下,嗓音细弱,“……又不一样。”
箫澜道,“哪儿不一样。”
岑珠唇微抿,没吭声。
这样突出且陌生的怪异实质上只是他内心的感觉罢了,可具体哪儿不一样,又为什么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若硬要挑出一点,那就是今夜的箫澜似乎格外温柔。
见他不说话,箫澜似乎笑了声,随后闭上眼,“不早了,睡吧。”
“……”岑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什么意思。
后面几个字的气音消弭在唇间,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箫澜也不知听明白了没,“赶紧睡,少胡思乱想。”
他生了病,就该早点睡觉,好好休息,而不是在这儿胡思乱想,消耗精力。
听她的话,岑珠却误会了,以为她是让他别在意方才的吻,那只是单纯让他喝个药。
“……”岑珠抿了抿唇,心情忽而就有些不开心。
箫澜是什么意思?
故意轻薄他?
劝他喝药的方式千千万万种,何必亲自喂他。
什么叫少胡思乱想,是不想负责?
负责……
岑珠惊觉到自己的想法,微僵。
自己为何想叫箫澜负责?
严格来说,那甚至都不能算一个吻。
况且倒也不是第一次的事了,他先前喝醉了也扑着人去亲,当时只觉得羞耻,却没有让人负责的想法,可如今……
岑珠忍不住咬了咬唇,搞不清自己的想法。
身旁人安安静静的,似乎是睡着了,他听着她清浅的呼吸,脑海中又闪过她俯下身唇贴过来的画面,简直——简直令人心颤。
他开始思索这次与醉酒那次的不同……都算亲了,却又没有完全亲,唯一的区别是当时是他主动,而这次是箫澜主动。
箫澜主动的。
因为是她主动的,所以心神不宁,神思不属,甚至想着要对方负责。
至于为何是她主动自己就心神不宁……岑珠掐紧指尖,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
翌日,岑珠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他觉着身上很沉,精神疲惫,喉咙干涩到发疼,脑袋也有些微昏沉。
唯一舒服的地方是自己很暖和,暖和得几乎出了汗。
他稍微侧眸看去,但见箫澜侧睡在他身旁,与他咫尺相近,乌黑修眉轻蹙,长而直的眼睫覆盖在单薄的眼睑上,遮住了平时略显冷淡凌厉的凤眸,脸颊如冷玉一般,唇瓣微微抿着,是单薄而浅淡的绯红。
真奇怪,往常这个时辰,箫澜应当醒了才是,怎么今日起得比他晚?
他忍不住动了动,这才发觉自己几乎整个人都窝在了箫澜怀里,她的手揽着他的腰,长腿搭在他的小腿上,以一种绝对禁锢的当时圈着他。
发觉自己的姿势,岑珠有些羞赧,忍不住动了动,想要搬开箫澜的手臂。
可下一秒,箫澜便蹙起了眉,圈着他腰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嗓音微哑,“别闹。”
岑珠瞬间不敢动弹,几乎屏着气不敢呼吸。
可很快,箫澜似乎也醒了过来,睁眼看他,“醒了?”
对上她直直的眼神,岑珠忍不住低头躲过,小小“嗯”了声。箫澜闻言,半撑起身子,却并未放开他,而是腾出一只手伸向他的额头。
岑珠余光中看见她伸向自己的手臂,身子微僵,在将要贴过来时扭过了头,小小声道,“我没事。”
“你说没事就没事?”箫澜蹙了眉头,手又伸长了些,结结实实贴在岑珠额上,感知他的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