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女子略一迟疑,吞吞吐吐道:“管着我们的,是一株老柳树,我是茉莉花精,生具使人安眠之效,所以老柳树让我过来给公子催眠,让公子一觉睡到天亮,具体事由我并不清楚。
我被带过来时,化作一枚种子,陷入了沉睡,并不知是谁把我带了过来,只是时辰到了,自然生根发芽罢了。”
“哦?”
秦钟仔细观察着女子那可怜兮兮的神色,倒不似作伪。
显然,是宝珠和瑞珠把茉莉花精的种子投进了墙角的泥土里。
秦钟的面色有些阴沉,宝珠瑞珠虽然是随着可卿陪嫁过去的,但不能排除被贾珍收买的可能性,毕竟贾珍是东府的主子,逼迫利诱之下,很难保持忠贞。
甚至两个丫头都被贾珍睡过了。
如果猜测属实,恐怕可卿在东府的处境会非常险恶。
当在,也许二女并不知情,在自己的院里,种一颗花种子很正常,谁也不会往妖精的方向去想。
秦钟希望是后一种,可人心难测啊。
‘呵~~’
秦钟暗暗冷笑,左一个,右一个,都要来坏自己的功名,难道一千五百比一的录取率都不能让他们安份?
对自己就这么有信心?
我还没那么大的信心呢!
秦钟就觉心头有一股憋闷之气在酝酿,简直是欺人太堪,岂有此理!
就在他握着柴刀的手渐渐抓紧,眼神愈趋冰冷的时候,心灵中,一丝文气涌出,让他恢复了清明,不由暗感后怕。
刚刚他有种把这株茉莉花精给一刀劈了的冲动,可是欺负弱小算得了什么?
再说他可以断定茉莉花精并不知情,纵然有过,也过不至死。
前世他曾听到过一种说法,有剑在手,要慎拨,如果一个人掌控不了自己的力量,就是魔,他并不想成魔。
秦钟扭头看向茉莉花精,那女孩子或许见着秦钟眼里泛出凶光,被吓傻了,豆大的泪珠含在眼眶中,满是哀求之色。
“对不住,刚刚我想到了害我的那人,心里有了些杀意,没想到竟吓着了你,不过明日我就要春闱,你却要让我睡到日上三竿,姑娘,你行啊。”
秦钟带着丝歉意摆了摆手。
“公子,我真的不知情,请公子饶命!”
女子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把你怎么样。”
秦钟拉着那女子的手,把女子扶了起来。
还别说,那小手虽冰冰凉凉,却细腻柔滑,如果不是心有成见,真不会想到这只是一株花精。
女子有些不自在了,想把手抽出,却又不敢。
秦钟也不是那种人,放开手,问道:“你可曾害过别人?”
“没,没,我法力低微,又只会催眠之术,老柳树用不到我,只有今次,才放了我出来。”
女子忙不迭的摇头。
秦钟又问道:“那老柳树是什么来历,老巢在哪里?你们以术法神通祸害世人,天命司不管么?”
女子略一迟疑,便道:“老柳树是牛首山深处的一株树妖,法力强大,据说已经有数百年的火候,公子千万别去找她,她很厉害的,曾经把强大的鹰妖、狼妖等妖精用柳条捆住,吸的只剩了一副骨架。
除了老柳树,她手下还有十余株花精和一些黄鼠狼精、耗子精等小妖精,帮着她做事,至于天命司,我并不清楚。”
“你回去吧,我不为难你!”
秦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我……”
女子讪讪道:“我化为人形才十来年,法力浅薄,不能离开本体十丈范围,老柳树说过几日叫人把我带走,我……我……”
或许是羞愧于自己法力浅薄,女子说到后面,低下脑袋,说不下去了。
“嘿嘿~~”
秦钟嘿嘿一笑,他从未见过如此单纯的女子,不禁有了些好感,于是道:“你暂时住下罢,可要我给你搭个花棚避雨?”
“谢谢公子,我不冷的!”
女子刚摇了摇头,就打了个哆嗦,忙双手抱着肩膀,缩成一团。
草木精怪本不该怕冷,雨水是生命的源泉,但茉莉花的花期通常在夏季,早春时节强行催发,怕是已经伤了元气。
秦钟牵起那女子的小手,了然道:“随我进来罢,屋里暧和些。”
“噢,谢谢公子了。”
女子俏面一红,跟在秦钟后面进了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好奇之色,打量着简陋的屋室。
随即似是意识到身上滴着水,忙运功蒸干,一层层氤氲白雾蒸腾而起,满室也是茉莉花的清香。
不过这回倒是没有昏昏欲睡的效果了,反让人精神百倍。
见秦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那女子咬了咬牙道:“我叫茉莉,公子如何称呼?”
秦钟道:“我姓秦,单字一个钟,表字鲸卿,我先睡下来休息一会儿,记着三更天叫我。”
“嗯,公子你睡吧!”
茉莉猛一点头,仿佛接到了一个无比神圣的任何似的。
秦钟上床睡下,其实也不是真睡,装着闭眼,调整心跳呼吸,看看茉莉会不会真的叫自己,同时严阵以待,如果突然再有困意上涌,那可别怪他辣手摧花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茉莉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不时望望外面,掐指计算时间,又不时好奇的打量一会儿秦钟。
好不容易到点了,茉莉唤道:“公子,公子,快醒醒,快醒醒!”
“呃?时间到了?”
秦钟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正好是四更天,公子你赶紧去吧,可别误了点!”
茉莉催促。
秦钟转回头,看着小姑娘那清纯的大眼睛,一丝羞愧油然而生,他觉得,自己成了欺骗小女孩的坏大叔。
“哈哈,你自己在家呆着,我要到很晚才能回来!”
秦钟尴尬的哈哈一笑,穿上鞋子,提起考篮,撑起油纸伞,趁夜离了家门。
街面漆黑一片,屋檐下那稀疏的气死风灯散发出一圈圈的蒙蒙黄光,秦钟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泥水,布鞋已经半湿,脚趾冰凉,但他并没有放松,如果这时出现一个高手,足以教他列无葬身之地。
一路上,秦钟都小心翼翼,虽不能说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是竖起耳朵,时刻留意着身周的动静。
好在没出意外,当赶到县学的时候,秦钟那紧绷的心弦也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