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路并不是很宽,秦嬷嬷身子笔直地站在正中,身后跟着一个嬷嬷打扮的人,还有一个小宫女,整整齐齐地占据了道路。
冀忞如果无视秦嬷嬷,就只能从路边的长着杂草的地方过去。
如果在集市或者大街上,冀忞本人根本不愿意跟人争这一时。
但是,如今,在宫里,她“妍充容”被一个老婆子给挤到边上去了!
以后还在不在宫里面混了!
砸场子?
冀忞最先想到了这一层,可是,秦贵妃为何为难她?
主子身边人的行为通常是主子心思的表露。
不过,有时候,也有奴才狐假虎威,擅做主张的时候。
不管怎样,今儿,冀忞不能在秦嬷嬷面前示弱。
冀忞在想着以前宫里的时候,那几位宫斗高手,是如何处理面前的问题的。
记得当初,皇上喜欢的鲁昭容生病,焦贤妃让关静秋和冀忞代表福远宫去探望。
结果,关静秋见到鲁昭容后,阴阳怪气地道,
“昭容娘娘怎地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们贤妃娘娘跟我们说娘娘一向最得圣心,如今娘娘病倒,算不算是对圣上不敬呢?”
冀忞听着直皱眉,这话说得不仅难听,而且恶毒!
好像人家昭容故意生病,生病就生病吧,生个病还被扣上了“对圣上不敬”的帽子!
冀忞当时想,这鲁昭容真是可怜,早上起来没看黄历!
要知道焦贤妃来找事儿,肯定紧闭宫门,概不见客。
不过,人家鲁昭容,可不白给。
一个侍郎府的庶出小姐,因为嫡姐病了,阴差阳错,补选入宫,竟然深得圣心。
虽然一直没有子嗣,但是,圣宠不衰。据说,势头仅仅比三皇子的母妃差那么一点。
冀忞当时位份低,又住在跟鲁昭容不对付的焦贤妃的福远宫,因此,跟鲁昭容没有来往,自然不熟悉。
后来,离开福远宫,可以从旁观者角度看鲁昭容,冀忞只觉得这位昭容娘娘很是不简单。
除了焦贤妃,皇后娘娘,秦贵妃,上官淑妃以及韩德妃竟然都与鲁昭容交好。
关静秋觉得有了焦贤妃做靠山,就想在这位昭容娘娘面前蹦跶,简直找死。
果然,鲁昭容斜靠在床上,不怒不悲,似乎没有听懂关静秋话里的嘲讽一般,叹口气道,
“劳贤妃姐姐费心,我病了数日,皇上和皇后娘娘每日都有赏赐,我也是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两位妹妹回去后转告贤妃姐姐,等我身子好了,我登门拜谢。”
冀忞忙福身谢过。
然后低头垂眸,不再言语。
有管事嬷嬷出来招呼冀忞和关静秋落座,并看茶,还摆满了点心水果。
冀忞哪里好意思大喇喇地吃喝,毕竟自己的同伴刚给人添堵。
但是,因为同时,还有韩德妃宫里的两个采女和洪充容身边的一个美人前来探望。
冀忞也不好问候完就抬脚走人,关键是关静秋一屁股坐在那里,丝毫不见外地吃喝起来!
等吃喝完毕,冀忞和关静秋向鲁昭容告辞。
回福远宫的路上,关静秋讥讽冀忞道,
“你还以为你是礼国公府的表小姐呢?你不看看,在这宫里,你上面有一堆的娘娘压着你呢,你装什么清高!我在那里吃喝,你不吃,你故意让众人看我笑话,让众人认为我没有见过世面,凸显你出身好,家教好,是不?冀忞,我算是看清你的嘴脸了,你真是够恶毒的!”
冀忞被关静秋强词夺理的指责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回到福远宫,趴在床上,用帕子捂住嘴伤心哭泣起来!
正哭着,有宫女悄悄过来禀告冀忞,
“芩美人,贤妃娘娘请您过去。关常在病了!连拉带吐,整个人都起不来床了!”
冀忞很是不快,
“关常在病了,去太医院找御医啊,我去做什么,我又不会看病!”
小宫女眼中生出不忍,看四下没人,低声道,
“御医看了,是中毒了!关常在说是在鲁昭容那里吃喝出的事,可是您没事儿,关常在说,您和鲁昭容勾结起来害她。芩美人,您好好想想怎么办吧,奴婢告退!”
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走了。
冀忞懵了!
本以为只有“没跟着关静秋一起吃喝不过是彰显她的没有教养”这一口锅。
没想到,还有更大的锅等着自己!
自己今天出门更没看黄历啊!
冀忞知道这一去,肯定是劈头盖脸的训斥!心中有着万般不愿和恐惧,可是,不敢不去啊!
冀忞擦干眼泪,又补了补妆容,脚步沉重地去了关静秋住的偏殿。
刚走到门口,只听到里面有个傲慢的声音道,
“关常在,我们昭容娘娘让奴婢给您赔个不是。太医院奉圣上旨意,为昭容娘娘配了清心祛火的茶点,里面虽然有巴豆,大黄这类药材,可是也有世上罕见的千年血参,万年虫草。昭容娘娘看关常在肝火旺盛,于是特意拿出茶点款待您,只是没想到您的身子经不起这尊贵的方子!您好好养病,昭容娘娘已经嘱咐太医院的太医好好为您诊治,所需费用嘛,我们昭容娘娘宽仁善良,会帮您出这笔钱的,只当养了一条狗了!”
冀忞,这可真是用最柔软的词语,说着最尖刻的话!
冀忞头一次遇到害人害得这么理直气壮,而且,毫不掩饰,大大方方地承认!
不过,咋这么解气呢!
你埋怨我?
这是御医奉圣旨制作的茶点!
埋怨我,就是怪圣上咯?
关静秋可不敢!
关静秋使劲支起身子,没喘两口气,又软趴趴地倒在了床上,
“那为何,其她人吃了没事儿?”
冀忞此刻已经悄悄走进房间,只见一个气度从容的掌事姑姑,不理睬一旁焦贤妃要吃人的眼神,正色道,
“说起这个,奴婢还要叨扰贤妃娘娘几句,咱们宫里的娘娘小主们,都是贵体,怎么还有在自己宫里吃不饱,去人家宫里解馋的呢?贤妃娘娘,人家德妃娘娘宫里的小主,只是浅尝辄止,充容娘娘宫里的美人对茶点根本动也不曾动一下。只有您宫里这位关常在,是喝完了茶,又吃点心,还吃了好几块!别说是药三分毒,就是不是药,这么吃,不也得撑出个好歹来?贤妃娘娘,关常在在咱们福远宫吃不饱是怎么的?怎么到了我们那里跟恶鬼投胎似的!”
“你!”缓过点劲儿的关静秋,刚在宫女的帮助下坐起来,这抬手一指,又失去了平衡,再次跟个面条一般,“滋溜”倒了下去!
冀忞看着焦贤妃的脸顿时黑了一片,恶狠狠地瞪了关静秋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冀忞赶紧尽力减少存在感。
那位掌事姑姑不卑不亢地冲着焦贤妃的背影,正儿八经地施了一礼,大声道,
“恭送娘娘!”
冀忞看得心砰砰直跳!佩服啊!
鲁昭容,威武!
这口锅,不仅没砸到自己身上,还一下子把焦贤妃和关静秋都扣里面了!
人才啊!
冀忞那一刻觉得,别说鲁昭容吃什么“千年血参”“万年虫草”,凭人家这脑子,吃啥都有理啊!
想到这里,冀忞看着秦嬷嬷,笑道,
“嬷嬷,您看起来印堂晦暗不明,双眸红赤有血丝,颇有点肝火旺盛之症,您可有请贵妃娘娘帮您请个太医诊治一番?”
你今儿吃了呛药,是秦贵妃给你的?
秦嬷嬷不太大的眼睛一立,满是不悦,道,
“老身一直侍奉娘娘,国公府待老身恩重如山,老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这点子老毛病不劳娘娘费心,老身只要把火撒出去,自然就会好!”
冀忞了然,哦,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奴才!
冀忞给麦冬打了个手势,麦冬会意。
麦冬从袖口处悄悄拿出两颗面做的圆粒,摩挲几下后,打向了秦嬷嬷的双膝!
秦嬷嬷冷不防觉得膝盖处传来一阵尖锐疼痛,顺势朝前扑去。
冀忞忙假意伸出双手搀扶——
也是二人距离较远,也是冀忞算好了距离,冀忞的双手就跟秦嬷嬷的手完美错过!
秦嬷嬷“扑通”跪在了冀忞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