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陈拙鑫那般,直接动手抢,撕破脸皮要,即使千般算计,最后还是气急败坏地收场的行为,易老妇人这般不急不怒的样子,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
冀鋆记得书中有个情节,前世的冀忞,在福远宫的时候,被焦贤妃和关静秋联手折磨得生不如死。
那日,有一位贵妇去福远宫拜会焦贤妃,恰巧当时焦贤妃不在宫里,冀忞作为位份最高的嫔妃,当仁不让负责接待。
趁着焦贤妃尚未回到福远宫,冀忞隐晦地向这位能够自由出入后宫的贵妇寻求庇护……
冀鋆还记得书里这位贵妇当时用一种看似悲悯,怜惜的表情听着冀忞匆匆的叙述,眼底似乎还能涌现出一阵阵的温柔.
然而,接下来,这位贵妇她说出来的话却冷酷至极,恶毒至极,卑劣至极!
她说——
“芩美人,你知道为什么合宫上下,新进宫的,后进宫的,那么多人,为何贤妃娘娘偏偏如此对你吗?那是一定是你的错啊!你如果任她欺凌,即使是屈死也不喊不叫,贤妃娘娘觉得没有意思了,自然就放过你了!可是你为何要逆着贤妃娘娘的心意呢?你看看你,你出身比贤妃娘娘好,你比贤妃娘娘还年轻,比贤妃娘娘有才华,在娘娘眼里,可不就是你掐尖,你好强!关键的是,你还不听话!所以,娘娘不害你害谁?害别人也没有成就感是不是?哦,还有,最最重要的,没有人为你出头,没有人护着你,不是吗?”
当时,冀鋆读到这里的时候,气得“啪”的一下关了页面!
冀鋆联想起身边的一些人的无耻嘴脸,竟然与书里这个无耻毒妇的言语几乎一模一样!
都是讲卑劣的心思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出来!
口蜜腹剑?佛口蛇心?
这些词汇简直都是在美化这样的人!
因为气愤,因为憋闷,因为难受,冀鋆后来越过了这段,所以书中后来是否介绍了这个贵妇是谁,冀鋆不得而知。
但是眼前的易老夫人,绝对算是重点可疑人物,甚至不是之一!
亲生的骨肉,因为不听从她去害人,就成了被害的一个。
如此蛇口狼心之人,对冀忞的遭遇置若罔闻,甚至冷嘲热讽,再正常不过!
这样的人会跟你平心静气坐下来谈合作?开玩笑!
冀鋆承认自己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女子,更加没有在高门大户的后宅里被捶打过,冀鋆也承认自己不是那般百精百灵,可是,她冀鋆不傻!
易老夫人为何这般图穷匕见?
冀鋆也在快速思索着这个问题,当今圣上近日身体出了问题,但具体什么情况,周彪,周桓和李宓等人讳莫如深。
这等机密,即使父母子女,尚且要被隐瞒着,何况是对冀鋆和冀忞。
冀鋆理解,不过,冀鋆也能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同时,冀鋆和冀忞猜测,即使周彪对李宓和周桓也未必和盘托出。
至少是皇上遇到了难题,或者朝政上,或者身体上。
再或者,是皇上在故弄玄虚,引蛇出洞?
这不,二皇子也坐不住了,陈拙鑫也坐不住了!
连一直不声不响的易老夫人都出来了!
“易老夫人,退一步而言,就是我堂妹身上真有你口中的秘密,那也是我堂妹的事情,我堂妹想弄清楚,我堂妹自己就去想办法。我堂妹不想理睬这个秘密,你们一个个地急吼吼地整天地盯着,不觉得过分吗?”
“她的事?她的秘密?”易老夫人甚是不悦,她勉强收敛国公夫人的气势,尽可能和缓地道,
“那是礼国公府的秘密!也是事关江山社稷的秘密!她有什么资格一个人做决定!”
冀鋆也敛去笑意,
“既如此,易老夫人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我堂妹的事情?如果事关江山社稷,如果必须我堂妹解开秘密,就请老夫人请圣上下旨,我姐妹二人自当竭尽全力!至于您——”
冀鋆顿了顿,接着道,
“老夫人还是在国公府里颐养天年的为好!”
“呵呵!”易老夫人冷笑数声,
“老身的事情不老冀大小姐操心!看起来,冀大小姐并不清楚你堂妹的情形!当年,皇家和几位开国国公的先祖歃血为盟,将誓言融入血蛊之中,几位先祖齐心协力,彼此真心相待,一路上互相扶持,出生入死,不离不弃!那份情谊感天动地,才能以区区几百人的军队,在乱世中,感召了越来越多的部众,得以平定四海,建立大周!而今,百余年倏然而过,冀大小姐,你以为,你堂妹能躲开?”
皇家和几位国公的先祖一起打天下的事情,冀鋆不陌生。可是,这和忞儿的秘密有何关系?
冀鋆曾经问过李宓,李宓却也不清楚。联想到冀忞的外祖母给李宓兄妹服药的事情,冀鋆想,定是,冀忞外祖母以为从此,礼国公府与此“蛊咒”再无瓜葛,因此,也觉得李宓他们知道得越少越好。
然而,冀忞却是个意外。
只是,什么样的“咒”,能够让礼国公父子“病”了这么多年?
纵然有王氏的手笔,可是,如果礼国公父子满天下寻医问药,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连自己这么一个半路出家的亦会点医亦懂点蛊的人,都能磕磕绊绊地将李刕身上的蛊毒解了个七七八八,自己的娘亲就是所古族圣女啊!
难道,找到一个圣女级别的人物,特别难?
那么,就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礼国公父子顺势在府中“养病”,借此或者麻痹对方,或者,是令圣上放下戒心。
想到此处,冀鋆内心忐忑,但是面上不显,淡淡地问道,
“为何躲不开?”
易老夫人仔细看看冀鋆,见冀鋆一副兴味索然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丝鄙夷,到底是见钱眼开的商户女,对国家大事一无所知。
也难怪,即使是冀忞,从小不在爹娘身边,礼国公府世子夫人王氏又很不喜欢冀忞,然后,冀忞又到了淮安候府那种破落地方,能有什么见识?
罢了,教教她,也好为下一步的谋算铺路。
易老夫人面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意,看上去,象是一只老狐狸,冀鋆内心腹诽,只听易老夫人道,
“因为有人要江山易主啊!”
“咣当!”
饶是有心理准备,冀鋆的手还是颤了一下,杯盖一下跌落杯子上,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令冀鋆的心跟着一颤!
易老夫人见怪不怪,
“当初神梦谷,奇药岭和所古族的三位绝世高人用尽毕生绝学研制出来这个“蛊咒”,只能保百年安稳,因此,才有了大周这百年盛世!而百余年后,秘密揭开,就可以江山易主,重启一个新的盛世!就算礼国公老夫人锁住了子孙的记忆,可是,其他国公不甘心,你说,冀忞有好日子过?”
“所以,你们一个一个地就冲着忞儿下手?”
“所以,你们一个一个地就不择手段,哪怕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也在所不惜?”
“所以,你就任由陈拙鑫害了你的儿子,夺了他的世子之位,任由陈拙鑫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生灵?”
“所以,你今儿就是要我们姐妹帮你,帮你义国公府或者你登上那个位子?”
“所以,太子失踪,是不是有你的手笔?”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姐妹帮你解开了那个秘密,我们就可以在你义国公掌控的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易老夫人听冀鋆将形势分析得如此清楚明白,十分满意,她笑眯眯地看着冀鋆,
“冀大小姐果然聪慧过人,既如此,大小姐意下如何?”
“不如何!”
冀鋆回答得斩钉截铁。
易老夫人眸底滑过一丝狠厉,
“为何?”
冀鋆平静地看向易老夫人,
“我娘说,不能跟傻子一起发疯,也不能跟疯子一起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