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程野以为自己的手要和清泽的手要真实的触碰到一起时，才发现自己再次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原来还是幻象。
他头朝下栽了下去，人在半空，一个轻巧的翻滚。
双足踏到地面，却赫然发现眼前不再是那个长满曼陀罗花的溪中小岛。
周围的环境又变了。
一条荒芜的山道，像被利斧斩出来的凹槽。
两侧的山丘不高，只有数米，但足以让其中的行人只能看见窄窄的天空。
山道蜿蜒曲折，不走到跟前，就看不到前方的景象。
程野就站在山道之中，茫然失措。
这次又是哪里？
下雨了。
有雨滴落在程野头上，他伸手摸了摸，湿漉漉的，随后，更多的雨水倾盆而下，甚至没有一个渐进的过程，顷刻间将他浇了个透。
这种感觉，太过于真实了。
程野站在原地，被淋成了落汤鸡，他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幻像。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过头，看到绿衣女子盈盈走来。
她的身周，雨水像是被无形的罩子遮挡，尽数抛洒到一旁，不曾淋湿她分毫。
女子哼着歌，轻松愉快的模样，对程野视而不见，走过他的身旁，沿着山道向前方走去。
“喂！”
程野喊了一声，那女子走的很快，丝毫不理睬他，他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伸手去触碰女子肩头，触了个空。
他终于放弃。
跟着女子的脚步拐了几拐，前方，豁然开朗，是一大片荒凉的平台。
平台被周围的矮丘包围，形成一个盆地，这山道和盆地的连接处，有一块突出的山岩。
一只两人高的棕熊懒洋洋的躺在山岩之下避雨，尽管雨水仍然将他的毛发淋湿也浑不在意。
绿衣女子走了过去，棕熊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不在乎的放下了。
程野跟了过去，站在绿衣女子身后。
“到日子了？”
是棕熊的声音。
“你说三天后，现在已经是三天后。”
“唔，那他该来了。你等等。”
棕熊眯着眼，偶尔捋一捋被打湿的额头。
绿衣女子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
程野也静静的站在绿衣女子身后等着，尽管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黑色的门忽然凭空出现在不远处的平台中央。
那扇门打开，一个打着巨大黑伞的人走了出来。雨伞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容貌，只能看的出他个子很高，穿着白色长裤和黑色皮鞋。
程野愣了一下。
难道这个人是……
当打伞的人越走越近，程野终于看清，那个人果然是白脸。
“这个幻境，到底是什么意思……”程野喃喃的说。
白脸也像是没有看到程野一样，来到了棕熊和绿衣女子的前面。
他冲绿衣女子绅士的点了点头，问：“是你要去人间？”
“是我。”
“东西带了吗？”
绿衣女子伸出手，一枚黑色的圆球静静的悬浮在她的手中。
程野认得那个东西，是妖丹。
白脸微微一笑，再次点头道：“愿意为您效劳。”
他冲地上的棕熊致意，也不在乎对方毫无反应，侧过身对着绿衣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绿衣女子走向那扇黑色的门，在进门之前，将妖丹放在了白脸的手中。
程野慌忙跟了过去，在两人进去后关门之前，成功的进入了黑门里。
水泥色的走廊，就好像老式的防空洞，两侧有六个相对的门洞。
走廊尽头，是暗红色的对开大门。
他们竟然又回到了通往老板办公室的走廊里。
白脸收起伞，指了指前方。
“那扇门后面，就是人间。”
他在骗你！程野心里说，但是他知道，即便他说出口对方也听不到。
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做，都无法影响到这个场景里的任何人。
他现在明白了，这不是什么炼狱，其实就是单纯的幻境而已。
一个根本不需要他互动的环境，仅仅是想将某些场景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不明白这个幻境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死去的白脸也出现在这里。
但是他开始怀疑，这其实是一段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的重演。
也就是说，有人，想要自己看到这些发生过的东西。
绿衣女子听了白脸的话，果然很开心。
“我马上就可以见到清泽姐姐了。”
白脸在她身后笑笑，不置可否。
绿衣女子迈着细碎的步子往前走，当她走到第一对门洞平行位置的时候，果然，就像程野想的那样，她扭过头望向了左侧的门洞。
“这是什么？”
她话刚说完，整个人就呆住了。
定定的望着门洞里，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绝望的东西。
白脸依旧站在门口，微微低着头，摒着声息，似乎有些恐惧。
程野看见绿衣女子的模样，赶忙走过去，也望向那个门洞。
那不是门洞，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窟龛，像门洞一样，里面却是实心。
窟龛内，也是灰扑扑的，什么也没有。
程野疑惑的转过头，看到绿衣女子终于掩盖不住惊慌，转身想要从原路逃离。
白脸立即出手，一面冰墙瞬间凝立，与此同时冰墙上有冰刺破冰而出，箭矢一般射向绿衣女子。
程野有些惊讶，此刻这个白脸的实力明显要比自己见过的强上不少。
绿衣女子却丝毫不惧怕，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满天忽然出现无数色彩鲜艳的曼陀罗花，红的，绿的，金的，蓝的，好像烟花一样凭空绽放，
鲜花飞舞，冰刺尽数被花朵击碎，那冰墙也被顷刻间撞成了粉末。
她步履不停，极速往入口处奔去，根本不把白脸放在眼里。
这个女子，比白脸要厉害的多，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果然，白脸不敢正面对抗，只好无可奈何的闪到一旁。
就在这时，绚烂的满天花朵中，突然有黑影闪现，就好像一道闪电刺破长空，顷刻出现，又转瞬即逝。
但就是那一瞬，所有的花朵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同时击中，全都香消玉损。
又是一道黑影袭来，程野这才看清，是一条宛若游龙的黑色长鞭，迅捷如闪电一般，轻轻松松的就卷住了绿衣女子的腿。
绿衣女子愕然，她回过头，身体立即被拖了回去。
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窟龛之中，忽然伸出一只巨大的黑手，粗暴而准确的握住绿衣女子的身体，拖进了窟龛之中。
就在绿衣女子被拖进去的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程野的错觉，他看到女子回头望了他一眼。
一切归于平静。
白脸冲着远处老板的办公室方向鞠了一躬，伸出手摊开手掌，黑色的妖丹被长鞭嗖的一声勾走，消失在空气里。
白脸回身拉开进来时的门，离开了。
程野惊疑的看着这一切，他前行几步，看到那窟龛之中，一个绿衫罗裙的妙龄女子，正端坐在一片草地上。
和他刚开始看到的画面一样。
他猛然如大梦初醒，回过头，看到前方的走廊依旧有七十布之遥，左右两侧还有两对门洞。
不，也可能是两对窟龛。
暗红色的大门后，传来那高傲女人的声音。
“不要看那些窟龛，进来。”
程野低下头，快步走向办公室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