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二笑起来,发现越清眠因为长得太好,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但其实人还是挺好的。他们这边的动静被下来送空碗的杜居看到,在问清了状况后,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来到了越清眠的马车前。“越大夫,你是王爷的朋友没错,但府中的事由我负责,你就算有异议,是不是也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杜居语气很硬,活生生的像是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越清眠“唰”地一下掀开车门帘:“我治病救人还得先经过你同意?什么是治病救人你懂不懂?治病救人就是一刻都耽误不得。”越清眠考虑着苍莫止的顾虑,没有直接上手,算是非常给面子了。杜居依旧不依不饶:“每个府上有每个府上的规矩,没有规矩以后行事必然要乱。影二受伤是没错,但我已经请了大夫来看了,只是恢复的慢一些,越大夫突然把人带到自己的马车上,是否是在说我办事不周?”越清眠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委屈啊?”“我只是说的事实。可能我请的大夫水平并没有越大夫高,但这又不是在京中,大夫水平不足也是有的。越大夫此举不是明显在说我没办好事,辜负了王爷的信任吗?”杜居也不知道是真觉得委屈还是装的,脸都涨红了。这副恶人先告状的架势越清眠不是没遇到过,只是好多年没遇上过了。两个人说话的时间都挺大,苍莫止听到动静后,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车。“怎么回事?”苍莫止看向越清眠,显然是只想听越清眠说,换句话说,他只信越清眠的说法。不过杜居还是先一步开口了:“王爷,是我不好。影二受了伤,一路行的艰难,伤势又不见好。咱们路上走的急,没办法带个大夫同行,所以伤势有些耽搁了。这不,让越大夫发现了,就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影二带到自己马车上了。”苍莫止周身立刻围上一阵冷气,问越清眠:“影二怎么样了?”见苍莫止没接他的话,而是问起了越清眠,杜居知道自己这番说辞并没有说服苍莫止。越清眠没多解释,只说:“尽快治疗为佳。”“那就交给你了。”苍莫止郑重道。杜居表情略显扭曲,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想差了,可这跟他了解的完全不一样啊。一个奴才而已,至于这样上心吗?越清眠点点头:“今天傍晚队伍应该能到下渠县,我要先行一步去把药备齐,我们在下渠县汇合。让那个小孩儿上车照顾一下病人,行车速度慢些。”他指了指站在一边的影十六,估计这应该是苍莫止希望的。杜居立刻反驳道:“不能走太慢,皇上知道恐怕要怪罪王爷。”越清眠看着他:“皇上又没派眼线在这儿盯着,怎么知道我们走的是快是慢?还是说你知道这里有人在时时向皇上汇报?”杜居顿时被他的话噎住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苍莫止脸色依旧不好看,只道:“早去早回。”越清眠没耽搁,骑上之前苍莫止让影七给他的白马,就先一步出发了。苍莫止悄悄给影七打了个手势,影七领命,不动声色地退远之后,也骑了匹马,追着越清眠而去。就算越清眠一个人去买药不会有问题,苍莫止也不能放心,还是让影七跟去保护了。有影七跟着也好,多个人帮他提东西,越清眠顺便把苍莫止的药又抓了几副,甚至把过几天换药要用到的不一定好买的药材也打包了些,这样路上喝的药基本就不用担心了。两个人赶到下渠县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影卫们有自己联络的方法,影七很快就找到了队伍落脚的地方。为了让影二能有地方好好修养一晚,今天苍莫止下令包了一个小客栈,房间足够,每个人都能休息的舒服些。“越大夫,吃食给您送到房间去了,你的房间在王爷隔壁。”影十六总算有了点笑模样,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笑起来特别暖人。越清眠点点头,问:“你吃完了?”“是,属下已经吃过了,二哥也吃过了。”影十六这副好态度明显是已经拿他当好人了。越清眠直接把手里的药包塞给他:“上面那包熬上,三碗水熬成一碗。下面那包兑二钱白酒泡上。”“是!”影十六应着,就去忙了。这次的房间很宽敞,越清眠心下满意,吃饭前也去要了个药罐子,在屋前架起小火炉,把苍莫止的药给熬上了。倒不是别人不能熬,只是他好久没给苍莫止熬过药了,就想自己熬一次。晚饭很丰富,有炒的肉菜,还有一分青菜,主食是糙米饭,还有一碗汤。越清眠慢慢吃着,药香一阵阵飘进屋内,是越清眠最熟悉的味道。路途的劳累也被这熟悉的味道驱散了,仿佛回到了医谷,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让他安心又放松。药熬好后,越清眠将它放到桌上稍微晾凉,等好入口了再给苍莫止送过去。趁此期间,越清眠用酒擦拭了自己的针和刀具,一会儿要给影二用。“听说今日王爷的药是越大夫亲自熬的?”越清眠没关门,杜居站在门口道。影二的事苍莫止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拿他怎么样。所以杜居就更安心了,再怎么说他也是皇上赐给苍莫止的管家,苍莫止不敢轻易对他如何。越清眠只瞥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对这种又坏又蠢的东西,越清眠着实没话跟他说。杜居不以为意,继续道:“越大夫能为影二治伤,算是为王爷分忧了。王爷信得过越大夫是好事,可王爷金尊玉贵,药不是随便就能吃的,还是应该让人试了药再用比较好。”“你的意思是我会给王爷下毒?”越清眠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杜居一副忠心护主的态度:“不是在下小人之心,而是身为王爷的管家,不得不多想一步。”越清眠笑了,笑的特别好看,就像在这秋冬里盛开的芍药:“不错啊。既然杜管家这么用心,那试药这事还得你亲自来才能安心吧?”说罢,不等杜居反应,越清眠一把把人拽进房间,在他膝弯处踢了一脚,让他直接摔在凳子上。随即一手钳住他的下巴,一手端起药碗,就给他灌了下去。第12章 浓苦的汤药被灌进嘴里,苦的杜居几度犯呕,但被越清眠死死捏着下巴,根本合不上口。为了防止呛到,只能本能地吞咽。未来得及吞咽的汤药撒了一身,带着浓重的气味。一碗药灌完,越清眠“啪”地把药碗掼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甩了甩袖子上沾到的药渍,拿了张帕子擦着手。杜居不知道是被苦的还是被吓的,瘫软地伏在桌上,半天没起来。越清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从小被谷里的长辈们宠着惯着,虽没养的自视甚高,却也不是个软柿子。他可以为了大局收敛脾气,但前提是对方不能蹬鼻子上脸。对于越清眠的不按常理出牌,杜居心脏跳的砰砰响。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越清眠根本没有顾忌,谁的面子都不会给,和苍莫止是不一样的。“没死是吧?”越清眠冷冰冰地开口,“既然杜管家这么忠心,那就每天来把药喝上一碗,既成全了你的忠心,又能让大家都放心。”杜居缓过神来,觉得自己疯了才会来试药,万一越清眠真往药里下点东西,他根本防不住!死了也是白死!可身为皇上赐给慎王的人,杜居自认要在王府中有立足之地,今天这事就不能这么算了。否则他一旦失势,以后的日子必然难过百倍、千倍。“越清眠!你太过分了!我只是好意,也是为王爷安危着想,你就是不看我忠心的面子上,也得顾及王爷的颜面,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杜居一手捂着心脏,拔高了嗓门大声质问。“过分?”越清眠毫不在意地继续收拾着自己,“我不过是给你个表忠心的机会,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还是说杜管家只想让别人试药,自己不敢?”杜居眼看说不过越清眠,只能硬狡辩:“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越大夫不待我多说,就做出此番行为,王爷视你为友,你怎能如此粗鄙又不讲道理?”越清眠大笑起来,用刚擦完酒的小刀指着他,表情又疯又艳:“我告诉你,在我的医术上,我就是道理!”杜居被越清眠这副样子惊着了,从见到越清眠第一眼,他就知道越清眠是男子中少有的好看,就连他这种从小就被夸赞样貌出众的,在越清眠面前都不禁有些自卑。没想到越清眠现在这副疯魔的样子更好看,吓人又让人移不开眼。越清眠拿着小刀逼近他:“想把人都引来,记得叫大声一点,听着还没有隔壁的土狗叫的声大,怎么能显示出你的忠心呢?要不要我帮你喊啊?最好把大街上的百姓都给你喊过来,到时候我可得装的像样点,哭的大声点,不然谁能同情你呢?”越清眠的小刀就在他脸侧,杜居根本不敢动,只能僵硬地站着。苍莫止就住隔壁,以他的耳力,怎么可能听不到这边的动静。等他带着人过来,就看到眼前的场景,越清眠的小刀只要稍微一偏,就会划到杜居脸上。而越清眠疯艳的表情让他微微一怔,没有别的心思,只觉得好看,特别好看。见终于有人来的,来的还是苍莫止,杜居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声音惊恐又虚弱:“王爷,救命。”与此同时,越清眠的目光也看向了苍莫止。“怎么回事?”苍莫止开口问道,语气听不出半分生气。杜居率先一步开口:“王爷,我只是来跟越大夫说几句话,说您尊贵,吃药要格外当心。越大夫就不高兴了,不仅给我灌了药,还拿刀吓唬我。”苍莫止皱了皱眉,看向越清眠的眼神更多的是询问,显然是不信杜居的话的。越清眠懒得解释,跟杜居这种人多掰扯,他还不如趁早去给影二治伤。见他不说话,再看到桌上的空碗和杜居身上的药渍,苍莫止心里大概有了猜测:“清眠是我请回来的贵客,是我的客人,但不是王府的人。你是王府的管事,却也管不到他身上去。”杜居语塞,他怎么忘了这点了!越清眠的确不是府上的人,所以就算越清眠对他发脾气,苍莫止也不会拿越清眠怎么样。一股憋屈劲儿团在胸口,杜居觉得自己都快被憋死了。但眼下这个情况,识实务者为俊杰,苍莫止短时间内不可能把越清眠赶走,而他就更不能走了。于是杜居立刻换了一副恭敬的态度,伏低做小地对越清眠道:“越大夫,是我出言不敬,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是第一次出京,也是头一回做一府的管家,没有经验,人情世故上阅历也浅,还望越大夫勿与我计较。”对他这变脸的速度,越清眠只能表示佩服,但凡他能有一点点骨气,都不会认的这么快。不过他认的快,越清眠反倒不好为难他了。药灌了,刀也比划了,再抓着不放,恐怕为难的就是苍莫止了。越清眠放开杜居,一言不发地把小刀收回了袋子里他刚收拾干净的刀,碰杜居身上不划算,怪脏的。杜居恢复自由,不由地松了口气。苍莫止没有表情地道:“还不快走,以后没事不要来清眠这里。”“是。”杜居心里虽憋闷,却也不敢再与越清眠抗衡。不过他想着自己抗衡不了,总有人能收拾得了越清眠,不必急于一时。杜居走后,越清眠让苍莫止身边的人给他拿一小坛酒来,一会儿给影二治疗时,针和刀具都要尽一步泡了再用。在与苍莫止擦肩而过时,苍莫止郑重道:“影二就交给你了。”越清眠只说了“放心”两个字,就出门了。越清眠之前给影二用的是加减独活寄生汤,内有秦艽、防风、川芎、当归、独活等十五种中草药,主要针对的就是风寒侵袭,下肢无法动弹的情况。“感觉怎么样?”越清眠进了影二的房间,因为影二要养伤,所以苍莫止下令给了他一间宽敞的屋子。屋里点满了蜡烛,照得十分明亮,这也是越清眠提前吩咐过的。“身上没有那么冷了,膝盖的胀痛感也有所缓解。”影二如实回答。为了方便他治疗,现在他只穿了里衣,影十六细心地给他盖了厚被子。越清眠闻言点点头,把要用的东西放到特地搬到床边的桌子上,逐一泡酒。“越大夫,我能做些什么?”影十六一直在屋里照顾着,这会儿也不想闲着。越清眠这里没有需要帮忙的,便道:“你一会儿出去把门带上,然后找客栈掌柜的让厨房熬点骨头汤,晚一点可以让影二喝。”“好嘞,我这就去。”影十六顾不上规矩,见有事能做,便快速出去了。影二是个谨慎的,小的没规矩,“我”来“我”去的不像话,他得帮着说几句,可别让越清眠讨厌了十六:“越大夫,小十六孩子心性,有时候会忘了规矩,偶尔对着王爷也自称‘我’,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越清眠知道影卫们感情都很好,他也着实没在意,甚至都没注意到影十六的自称:“无妨,我又不是宫中人,也不是什么主子,你们随便自称都可以,我没那个规矩。”越清眠自认也是个没规矩的,否则也不会总喊苍莫止的大名了。自己做不到的事,他也从来不要求别人,没那资格。“越大夫宽宏。”影二放了心。越清眠默默地泡着要用的东西,其实刚才灌杜居药,并不单单是因为杜居质疑他会给苍莫止乱吃药,还有影二的一层原因在。不给杜居一点教训,让他明白自己的位置,以后影卫的日子依旧不会好过。加上他在影二的事上做的不地道,这点惩罚已经是最轻了。准备好了一切,越清眠将影二身上的被子叠好拿到一边,然后把影二的左裤腿先折上去。左膝盖更多的是筋骨挫伤,越清眠先是给他敷上厚厚的一层用七角风泡酒制成的药膏,又拧了热毛巾盖在上面。在热敷期间,越清眠为影二扎了几针,都是疏通经络,活血化淤的,这样方便一会儿正骨。时间差不多了,越清眠拿掉毛巾,一手捏住影二的小腿,一手扶在他膝盖上,慢慢转动着找伤点和角度,并询问他的疼痛情况。影二如实回答,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准备等待正骨时的那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