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陇西中州城外大柳树村外的空场上,聚集着百来号衣衫褴褛的村民,大家议论纷纷,情绪激动。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赵吉这个狗娘养的,吞了朝廷给咱们的慰抚款,占了咱们的地,还要杀咱们的人!这中州还有王法没有!”又有一人扯着嗓子骂骂咧咧。
这些人都是大地震时没有逃难的人,他们守着自己残亘断瓦,破败不堪的屋子,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们想着只要继续劳作,重建房屋他们总能活下去。
可即便他们这么努力的活着,那些贪官污吏却还是要压榨他们。
“还说什么王法,当官的都是穿他妈一条连裆裤,我看反了他娘的算了!”一个青年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中州河道县县令赵吉就是朝中广储司总领赵正的弟弟,百姓都知道赵太守在上面有人,所以行事嚣张跋扈,搜刮油水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但凡百姓手中有点钱,大地震过后也不会远走故乡去做难民。
“对!反了!”人群中有人吆喝,跟着有人呼应。
“乡亲们安静些,安静些,我听说赵吉在京城的哥哥死了!”一个壮年男子悄声说道。
“什么?死了?谁死了?”隔得远的没听清楚,找了身旁一人问着。
“是赵正,那个广储司总领赵正,赵吉的哥哥死了,他在朝廷的关系户死了。”听清的人赶忙转述。
“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啊!还有这等大好事!”
“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是我在锦州的二舅带回来的消息,锦州离京城最近,有什么消息都能首先知道。他还把赵正死的模样说得一清二楚,就跟在现场一样,那死样简直是不能再大快人心了。”男子稍稍得意道。
“怎么死的?快说说怎么死的?”
“被人吊死在中正大街的街牌坊上,胸前还刻了个这么大的‘贪’字,你说畅快不畅快。”
“知道是哪路侠士杀的吗?”有人好奇的问。
“这个就不知道了,据说官府还没查出来,我就希望官府查不出来,那些能杀贪官污吏的那都是好人!”
“对,对,是好人!”众人一起附和。
“我二舅还说京城的难民营都人去楼空了。”小伙子又开始说起来。
“为啥?怎么会全走了?我们这也没看到人回来啊?”
“听说路过他们锦州的时候个个还挺高兴的,有人不解这帮难民怎么回来了?拉住一个小孩问了才知是有人给了他们银子,他们才能回家乡的。”
“什么人?”众人越发好奇。
“听说是个什么教,几个衣服背后绣着红莲花纹的男人,嘴里还叨叨着什么‘天神赐福,惠泽众生。’给了他们一人一锭银子,那得多少钱?那些个难民没有一万也有好大几千吧。”
“每人给这么多钱?这个什么教那么有钱吗?”众人一顿惊呼。
“那我就不知道了。”壮年男人摆摆手。
“要我说还耕什么地,修什么屋子啊,还不如去那个什么教当学徒还好点。”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点头称是。
突然有个村民喊道:“看,赵吉来了!”话音未落,一个满面虬髯的壮汉带着二三十名年轻人,押着一个矮胖子快步走到村民面前。
村民们一见这个矮胖子,怒吼着涌上去。壮汉双手连挥,高声喊着:“乡亲们!乡亲们!”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壮汉道:“朝廷发放给咱们的慰抚款被当官的吞了!发还给咱们的地被当官的占了!进府城告状的乡亲们被当官的抓了,官府贴出告示,明天就要砍头!咱们怎么办?”
村民们异口同声地怒吼:“反了!”
壮汉一把将身旁的矮胖子抓了过来:“这县令赵吉,乡亲们你们说该怎么处置他!”
“打死他!”村民们狂叫着冲上前来,手中的锄头、铁锨雨点儿般落在赵吉的身上,这家伙登时脑浆迸裂,倒在血泊中。
在众人一顿失控的疯狂击打中,两人渐渐退出人群躲到不远处的树丛之后,这二人真是将赵吉压来的壮汉和散布消息的小伙。
“快传消息回教中,河道县已按计划行事,中使可出发了。”壮汉对小伙吩咐道。小伙点头悄咪咪的跑开。
剩下的这名壮汉又鼓动着村民去劫了官府大牢,众人一看事情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丢下了手中的锄头,再看了眼那破败不堪的房屋,咬咬牙跟着壮汉去投奔了传说中的红莲教。
几日后,浔阳居中的完颜沐经过那夜之事后亦然决定提前回西厥,太子炜的变法已在加紧施行,自己与楚凝陌的合作也已达成,求亲之事不再考虑的话,此时再留在大晋等一月多后的太后寿辰就显得有些没必要了,所以他当即决定收拾东西赶回西厥。
当然他首先还是要去面见大晋皇帝说明去意,顺便将永嘉公主一顿吹捧,言自己高攀不起,将求亲之言收回。苹果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满朝大臣见这三皇子主动提出放弃求亲之举,都觉得他挺识时务,心下的厌恶之情便少了许多。
文帝本来也不欲将永嘉嫁去西厥打破大晋朝廷现下的局面,但是强硬拒绝又恐西厥发兵,正愁着呢,这人就来解了他的烦恼,文帝心情好,给西厥的回礼都多给了些。
出宫后完颜沐就派人给子汐留了封信。吴王带着礼部官员将完颜沐送至康建西城门口,城外完颜沐带着大浪二浪翻身上了三匹骏马,身后跟着来时的一队护卫。完颜沐只挑了五十人跟他们纵马而回,剩下的护卫和那救来的少女就跟着使臣,随着仪仗压着大晋国的回礼慢悠悠的往西厥赶。
大浪一抖马缰,当先驰出领路。
完颜沐居中,二浪断后,三骑向西北飞驰,后方的侍卫也急忙纵马跟上,他们也没明白为何三皇子这么急着往回赶。
子汐这边得了信件就拿到含章殿给楚凝陌过目了。
“殿下交代的事情我是办好了,那殿下的名号就借给环彩阁用一用了。当然若非有人故意找茬我也是不会搬出您这尊大佛的。”子汐弯了弯唇,对着楚凝陌优雅屈膝。
“完颜沐邀你去西厥?”楚凝陌的注意力并不在什么环彩阁上,而是完颜沐留下的信件,“甚至许你高位,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从本宫这里挖人。”
“他若知道是你的人,怕就不这么想了。”子汐倒是看得明白,要是让他知道被下了套,让她去西厥那还不知道怎么拿她开刀呢。
见这人清楚明白得很,某人心情正好,但还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完颜沐此人行事嚣张,心狠手辣,并非只是在你面前表现出的温润模样。”
子汐点点头,她怎会不明白,但凡皇族中人哪有什么真性情,不过都是做戏。
“这事你办得确实不错,那个环什么彩有事就让青梅出面解决。”楚凝陌淡淡道。
“好的,多谢殿下。”子汐屈膝行礼谢过。
“你看看这个,有什么想法?”楚凝陌将桌案上一叠资料推至她面前。
“这到底是劫狱还是越狱?”子汐面露疑色,不好断定。
“玄殇,你讲一下事情经过。”
玄殇开始了他声情并茂的讲述。
京兆府大牢内,灯火昏暗,巡夜的狱卒来回走动着,皮靴磕地发出一阵阵回响。在一间独立的监房里,墙壁上点着一盏油灯,火苗如豆,地上铺满了稻草。
一个浑身满是刑具,身穿囚服的人面墙而坐,一动不动。长长的头发盖住了他的脸,只有一双眼睛从乱发后透出一阵阵精光。
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跟着铁锁鸣响,监门打开。四个狱卒涌了进来,为首的队长大声道:“李二,站起来,跟我们走!”
李二没有动。队长走过来,狠狠地给了他一脚:“你他妈听见没有!”
李二眼中精光大炽,但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他吃力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队长骂骂咧咧:“他娘的,死到临头还敢耍横!”
李二蹒跚地向前走着,四名狱卒跟在身后。脚镣拖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哗啦”声。队长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走快点!”
李二踉跄了一步,站住,慢慢转过身,两眼死死地盯着队长。
队长后退一步,伸手拔出腰间钢刀,胆怯地道:“你要干什么?”李二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狱卒们押着李二来到大牢后的刑场。场上,正中矗立着一根木桩,一名刽子手半袒胸膛站在木桩旁。
狱卒们把李二押到木桩旁边,这只是一此再普通不过的行刑。
队长向狱卒一挥手:“卸下刑具!”
一名狱卒上前,打开李二的脖锁和手铐、脚镣。另外两人用粗麻绳将李二捆在木桩上。
队长狞笑着走到李二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小子,今晚爷爷就送你上黄泉路,恐怕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死吧?啊!”说完,他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李二缓缓抬起头来,这时人们才看清他的面容:这是一张清癯的脸,略带一点儿病容,但双眼却冒出一阵阵寒气。
队长调侃道:“看来,你只能做个糊涂鬼了!”说着,他冲身旁的刽子手一挥手。
这李二正是日前被抓的杀害广储司总领赵正的疑凶,因为事件发生在京城,案件的归为京兆府查办,府尹今日断案后判的死刑。
正当刽子手手举大刀要向下砍时,大牢前面突然喊杀声四起,伴随着狱卒临死前的一声声惨叫。
队长脸色陡变:“不好,有人闯牢!”
大牢门前,六名守卫来回巡逻。忽然一阵喊杀声远远传来,守卫们吃了一惊。
喊声越来越近,卫士们互相询问:“什么声音?”话音未落,街拐角处涌出数百农民,灯球火把汇成一片海洋。农民们高举着锄头、铁锨向牢门猛冲过来。
守卫大叫:“不好,快关门!”一名狱卒快跑过去查看情况。
就在这一瞬间,李二运足了气,浑身一绷,“砰”的一声竟挣断了捆绑他双手的麻绳!
队长回过头,对刽子手道:“快、快动手!”
刽子手抡起鬼头刀向李二脖颈斩来。
李二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挫,鬼头刀从他的头顶掠过,那刽子手本已用尽全身力气,不想竟砍了个空,身体失去重心,“嘭”的栽倒在地。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李二已闪电般地骑到队长身上,伸手拔出队长腰间钢刀,一道寒光闪过,队长人头落地。剩下的两名军士扭身想跑,李二腾身而起,钢刀飞舞,眨眼间,两名军士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
行刑的刽子手爬起来,李二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他的太阳穴上,刽子手轻轻哼了一声,昏死过去。
李二身形一纵,像一只大鸟一般横掠出去,飞上了大牢的墙头,转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什么?劫狱的怎么会是农民?”这个答案让子汐目瞪口呆,什么时候农民都这么厉害敢劫官府大牢了?
“这就是本宫让你看的原因。”楚凝陌淡淡道。
子汐面露难色道:“殿下,你不能认为我忽悠成功了西厥皇子就觉得我会破案吧?”不然她真想不通长公主哪根筋不对给她看这个。
“本宫觉得你思维灵活,想法总有独到之处,破案吧,逼一逼应当也是可以的。”楚凝陌幽深的目光带着笑意看向她。
子汐恍然间竟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信任的光,她赶紧甩甩头,哪来的错觉?
“呵呵呵,殿下这么说怕是对我了解不深。”子汐摇摇头。
“本宫对你了解,很,深。”楚凝陌一字一顿道,还特意在随后一个字上加了重音。
听得子汐老脸一红,这车开得,某人就差摔桌子,指着面前的人鼻子骂,你个色女,说小脏话,带颜色。
倒是一旁的玄殇不明所以,只觉得林二小姐越来越会耍横了,那眼神,跟要吃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