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沉默了片刻。
姜妩坐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等着对方率先开口。
哪怕在心里已经排练过许多遍，宋明康还是紧张得厉害。他抿了抿唇，觉得太直白不好，太官方太严肃也不好，索性采纳了小助理的建议，以一句网络流行语作为开场白，显得生动活泼平易近人：“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亲生父母不是张秀华？”
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什么奇怪的台词啊！
姜妩的神色有点古怪。
如果宋明康猜的没错，她的心里应该在说另一句网络流行语。
你没事吧？没事吃点溜溜梅？
谢谢小助理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尴尬和社死。
他轻咳一声，微微闭了了下眼，决定当一切都没发生，重新开始。
这时候姜妩开口了：“我知道。”
“？”宋明康猛地抬头，“你知道？”
虽然很不应该，但他作为官二代，天然的政治敏感性让他立即警觉起来。
如果叶枝早就知道她的亲生父母不是张秀华，那她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呢？她为什么没来找宋家说清楚，为什么又以上新闻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引起自己的怀疑？这会不会是早有预谋呢？
不过宋明康很快又回过神，失笑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能从谋划中得到什么？无非就是宋家大小姐的位置。可这本该是属于她的，根本不必耍手段。
“你知道，为什么不……”
姜妩挑眉，“因为我不需要。”
她采访时说了半天话，已经有点渴，伸手倒了杯茶，递给宋明康一杯，将自己的那杯慢慢饮了几口，这才继续说：“无论我是谁家的孩子，都改变不了我是我，所以无所谓。”
宋明康被她这番话震住了。
该怎么说呢，欣赏之外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这才是他宋家人该有的志气。
“好，既然这样，那话也方便直说了。”宋明康最终决定用回自己惯常使用的说话语气，一下子就稍显冷淡，姜妩倒是适应良好，微微颔首：“请讲。”
“这件事还没有完全的证据，我需要你配合做一下亲子鉴定。”
“可以。”姜妩答应得很爽快，还没等宋明康松口气，又补充道：“不过最好高考之后再告诉他们。”
“啊对，”宋明康有些愧疚，“是我没考虑周全，应该高考后再跟你说这件事的。”不过他转念又想，叶枝这成绩都快顶天了，难道还怕认祖归宗会影响高考不成？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闲聊了几句，姜妩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从头上薅下来几根头发递给宋明康，正准备走，小助理带着一大包东西敲门进来，朝姜妩挤眉弄眼地示意了一下，又放下东西飞快地跑了。
“？”姜妩疑惑地看向宋明康。
“啊，”宋明康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给你带的见面礼。”
“……谢谢。”
正有些尴尬，小胖忽然把门推开一条缝，探了个脑袋进来，眼珠子机灵地转了一圈，朝宋明康那儿望了一眼，“叶神，还没采访完啊？”身后跟着瘦高个和方知淮。
姜妩有些好笑地又有些无奈：“结束了。”她转头向宋明康道别，而后去提那一大包东西，方知淮便自然而然地替她接了过去。
有情况啊。
宋明康看着少男少女说说笑笑着离开，摸了摸下巴。看来叶枝在这个学校里过得还不错。他原本还担心叶枝身份与大家不同，很难融入进去，现在看来，她在这个学校过得还不错嘛。似乎还有人已经开始觊觎她了？
俨然已经把叶枝当亲妹妹一样看护了。
宋明康望着方知淮头上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呆毛，心里一阵烦躁。
他想：但愿不是那个像方知淮一样的臭小子。
哦不，但愿叶枝不是宋雅那样的恋爱脑。
几人一进教室，就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氛。事实上，自从姜妩十校联考的成绩出了以后，大家看到她的神情就不太对劲。
隔着几排的一个女生格外的热情和自来熟，见到姜妩就喊：“叶神，你是我的神！”
姜妩：我谢谢你。
仔细一看，姜妩认出来了。这正是那天誓师大会疯狂起哄带头嗑cp的女孩子。
难怪最近总有事没事来她和方知淮座位附近晃悠，原来是在搜集物料，失敬失敬。
这会儿看到叶枝和方知淮一起回来——是的，小胖和瘦高个已经被她自动屏蔽——她的眼睛里又开始绽放出熟悉的光彩，她的嘴角，又扬起让姜妩头皮发麻的弧度。
“你们去哪儿啦？”
“有个采访。”姜妩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句，稍显冷淡地坐回位置上，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女孩子知难而上，再接再厉：“你们俩的双人采访吗？！”
声音都兴奋得发颤了。
“什么双人采访，你以为明星炒作啊！”小胖从袋子里抽出一包零食，大大咧咧撕开包装，分明是拿了姜妩的东西，却还反客为主地递到姜妩面前：“来点吗？”
“……不了。”
女孩子撅了撅嘴，又将目光转向看起来温和好说话的方知淮：“哎，学委，你以前的成绩跟叶神差距还挺大的呢，这次怎么进步这么多？是不是在以她为目标而努力啊？”
姜妩现在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当初一时中二说出了“叶神”这么个称呼，现在听到别人左一句“叶神”，右一句“叶神”，她真的非常想逃。
想逃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怨念过深，连那个沉浸在嗑cp中的女孩子都感受到了，她弱弱地问了一句：“我这么问学委，是不是不太好？”
“……”姜妩沉默了一下，拧开水杯盖，往嘴里灌了一口。
“我干了，你们随意。”
于是女孩子就立即随意起来，大有在这里开场发布会的架势，硬生生把小可怜方知淮逼得像个做错了事在开记者招待会的卑微小明星，一个接一个的答记者问。
“是的，她是我的偶像。”
“对，我会努力向她看齐。”
姜妩：烦了，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