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彩礼和房子,极爱面子的陆大娘子就不说话了。
陆子翊提到的那户人家,是本村最穷的,他家都能将黄泥茅屋刷上白泥,热热闹闹娶了个哑巴媳妇,自家儿子相貌堂堂的,哪能闷声不响地娶妻?
显得她也没用似的。
“日子都定下了,我还能说什么?就这么办吧。房子的事好办,把你住的那间西屋刷上白泥,床椅刷点新漆,窗户纸重新贴上就成了,目前你该准备彩礼才是。”陆大娘子拿起火钳,搅了下灶堂里的柴火,又说道。
柴火经她一挑,烧得更旺了。
心里则在恨着林家,居然要这么高的彩礼!
早些嫁来帮家里赚钱,她也不说什么,偏偏等一年才嫁!
“嗯,儿子会安排的。”母亲不反对,陆子翊的眉眼舒展开来,又道,“一会儿我要赶往县城去,过些日子才能回来,有个十天半月吧,要是事情办得好,可能提前回来。”
陆大娘子惊讶问道,“子翊,你去县城做什么?那里不太平!”
当年,陆子翊的父亲去了趟县城后,将命也丢了,提到县城她就怕。
“董家村有户人家的亲戚在县城盖房子,邀请我去打短工,他家给的工钱不低,有一百文一天,还管吃住。”陆子翊寻了个藉口,说道。
他不敢说太多,免得让自己老娘操心。
听说工钱不低,陆大娘子抿了下唇,没有反对。
家里没钱不说,还欠了不少外债,她每月还要花钱抓药。
陆大娘子摆了摆手,“吃了晚饭再走吧,带两身衣衫快去快回。”
陆子翊没有吃晚饭,因为他在林园家已经吃过了。再说了,他急着赶路,也吃不下。
陆大娘子无法,便让陆子燕装了几块野菜饼,并煮了几个鸡蛋让他带上在路上吃。
陆子翊用牛皮袋装了点水,找了两身衣衫,和林园的衣衫包在一个包裹里,拿了淋了桐油的火把就上路了。
陆大娘子站在篱笆院门口相送,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见了,才关了院门,转身进屋。
陆子燕跟在她的身后,“娘,大哥出门又不是头一次,你担心啥?”
“他去的是县城,那么远……”陆大娘子抱怨一声。
陆子燕不以为然,“娘希望他一直关在家里不出门,做只乌龟?”
陆大娘子一愣,对呀,她怎能叫儿子做只乌龟?
儿子该是雄鹰才是!
就得出门多闯闯,她怎么还不如女儿想得通透?
……
陆子翊去过几回县城,当然,大多时候是瞒着他娘。
丰谷县是小县城,城门关闭的时间晚。
陆子翊是青年汉子,走路的速度很快,他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还开着。
他听到守门的卫兵们闲聊着说,这个时候才戌时三刻,也就是说,大部分的人家,这个时候刚刚上床歇息。
陆子翊只认识城中的大道,和几处有名的地方,比如县衙。
林园打短工的那户人家住的小巷,他并不识路。
好在这个时候,大街上还有行人,陆子翊一边走,一边打听着。
七拐八绕地走了半个时辰,他终于找到了张贵财说的四方巷,齐老汉家。
这是一所很普通的小宅子,宅门上过年时贴着的两个倒“福”字,早已退了色。
陆子翊抓着一个铜环敲了敲,“有人在家吗?”
咣咣咣——
他连敲了好几下。
没过多久,里头有灯光晃动,脚步声也渐渐近了,“谁啊?”
“我找一个叫阿园的姑娘,听说她在这儿在打短工。”陆子翊说道,“我是她未婚夫,我来看她。”
门后的齐老汉眨了下眼,阿园?那个会雕刻的姑娘叫林园,莫不是找她的?
“原来是她未婚夫啊。来了来了,你等会儿啊——”齐老汉开了门。
陆子翊摇熄了火把,打量了下老汉,问道,“大爷,阿园呢?”
看这老汉的模样,正是张贵财说的齐老汉,县城大户金家的大管事。
“在那边厢房里忙着呢!”齐老汉关了宅院门,一指亮着灯的西厢房,大声喊道,“阿园,阿园啦,你未婚夫找你。”
正在西厢房里忙着雕刻的林园,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陆子翊的声音,她惊讶了一瞬。
未婚夫?
这汉子,公开宣誓主权了啊!
林园脸上一红,马上放下小刀,拍了拍衣衫上的木头屑,大步走出屋子。
正看到陆子翊往这边走来,身上背着个大包裹,风尘僕僕的样子。
“阿园啦,你未婚夫找你来了哩。”齐老汉一指陆子翊。
林园笑着点头,“是呢,他是我未婚夫。”
心中却惊讶着,陆子翊怎么来了?
“阿园娘不放心她个姑娘家在外面打短工,叫我陪着她,大爷,您不反对吧?”陆子翊问着齐老汉,“当然了,饭钱房钱我会另出。只要您留下我陪着她就行。”
齐老汉如今,只要林园帮他将寿星木雕雕刻好了,喊她奶奶也行,哪会计较陆子翊住到家里来?
何况陆子翊说自己出饭钱出房钱,他又不损失什么,还能让林园安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