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色下,一场激战二

第六章 月色下,一场激战(二)

天上的月光静静地泻在这片雪地上,如同洒下无数银光,明亮如昼。

银色月色下,露出雪地半米高的鳞毛蕨草向两边轻轻分开,现出一只金黄毛色并带棕黑色圆斑的猛兽。

这头猛兽目光炯炯盯着猪獾吃肉的方向,无声无息地匍匐前进,从上朝下看,它那蜿蜒游动的脊椎犹如一条蜿蜒流畅的花蛇。

小子衿惊讶地瞪大了双眸,整个身体都倚向了小萧云,娇躯微颤,问道:“小七哥,那是什么怪兽啊?”

小萧云微微眯起双眼,冷冷盯着那头猛兽,沉声道:“金钱豹。”

小子衿并没有听过什么金钱豹,所以也不知道它的厉害,只是知道这头猛兽的名字之后,反而镇静下来,眼里满是好奇,双眸一眨一眨的,想看清楚金钱豹的真实面目。

金钱豹秘密潜行到开阔地边沿,距离野猪尸体的二十米处,在一个它可以瞬间发起攻击的距离,它舒舒服服伏下身子,旁观这场狼群与猪獾的缠斗,充分显示了猫科动物特有的智慧和耐心。

猪獾赶跑了狼群,赢得了食物,满意地哼哼着,舔了舔刚才不小心被狼群偷袭咬伤的伤口,挪过身子,准备享用这顿来之不易的夜宵,这一会儿,它显露出些许疲惫和放松。

一声沉重的低吼压着地皮滚来,猪獾吃惊地抬起头,它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看到了更厉害的对手。

草丛里的豹子出现了。它威风凛凛,低低吼叫。猫科动物又分为豹属和猫属,虎、狮、豹都是豹属,它们的喉部构造与猫属不同,舌骨悬器长而软,便于大块肉的吞食,怒吼起来,声音势大力沉,振聋发聩。

这只金钱豹的吼声虽然不高,却充满杀气和震慑力,足以使三百米内一些弱小的哺乳动物瘫痪在地上。

月色婆娑的密林内,这只金钱豹充满自信,它不会去和群狼争夺食物,但面对一只久战的猪獾,它志在必得。豹子一边慢慢走向猪獾,一边用前掌拍打着地面,它没有采用猫科动物的突然袭击方式,而是以罕见的示威行动,公开向对手发出警告,让它滚开。

坏脾气的猪獾气得嘴歪眼斜、打嗝放屁,大发雷霆,它嘶叫着扑了上来,争斗了半夜才到口的食物,怎能让豹子白白捡走!看到猪獾公然挑战,豹子被激怒了,它躬下了身,在大吼一声的同时,凌厉的前爪兜头就是一把。

猫科动物的柔韧、敏捷和爆发力在自然界堪称一流。

它前掌的攻击快如闪电,铁钩似的利爪一下就让猪獾额头上开了花。

狂怒中的猪獾暂时还不知道疼痛,它打了个滚,昂头张嘴再咬过来。豹子凌空剪起,这是猫科动物的独有本领,它落在猪獾背上。待它再弹开,猪獾身上几处血肉模糊了,淋漓的鲜血从额头上流下,甚至糊住了猪獾的眼睛。

猪獾终于感到疼了,也知道遇上了比自己更暴烈的对手,何况,与狼群的纠缠已经耗费了它大部分体力。

懂得森林法则的猪獾不再恋战了,它爬起身,拖着尾巴就逃掉了。

双方斗的时间不长,但没有多少的相互试探和威慑,一出招就使出全力,企图一招制敌于死地。金钱豹显然技高一筹,打跑了猪獾以后,昂着头四周环视了一圈,以胜利的姿态蹲在那里,坦坦的,两只耳朵机警地转动不停,检索四周是否还隐藏有更凶悍的对手。

倏然,金钱豹猛然起身,冷冷盯向一片树林,不断低吼着,用鼻子噗噗噗地喷洒着满胸涌荡的豪气,一副威武不屈、剽悍不羁的样子。

树林那里闪动着萤绿的光,像幽冥一般。

狼群终于再次出动了,它们的智商高于猪獾,其狩猎成功率也高于猪獾,没有必要因为一头死野猪和那个疯家伙死磕!而金钱豹则不同,独来独往,居高甚傲,不会以命搏命,更好对付。

狼王依旧傲慢地保持着将军般的冷静,深沉地望着金钱豹,并不急着进攻,是那样的谋深计远、老成持重,似乎一直在琢磨金钱豹的特点。

金钱豹仿佛洞穿了狼王是一个狡黠阴险的诡诈之徒,想都没想就直奔狼王过去,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仿佛一道金色的闪电,转瞬间就到了狼王的眼前。

狼王大吃一惊,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琢磨对方的长短并想好对付的计策,在生死的一刹那,当它意识到它根本无法躲避金钱豹的闪电一击时,干脆就顺势倒在了地上,在忍受对方撕咬自己的同时,两只后爪使劲蹬起来抓伤了金钱豹的肚腹。

先示弱,后逞强。

关键的时刻倒在地上,往往能迷惑敌人,出奇制胜。

其他野狼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不等金钱豹脱离包围圈就纷纷咬上它的后背、四腿。金钱豹知道在狼王的后颈上咬了一口,却不能一招致命,便已经萌生退意,又被狼群围咬,怒不可遏却无能为力,狂吼一声,死命逃出包围圈,急慌慌地逃向森林深处。

——————

此时,月色柔柔,森林格外寂静。

大型猎食动物的打斗已把所有的小生灵吓得不敢出声。狼群走到属于自己的战利品身旁,狼王低头嗅了嗅,又舔了两下,然后低嗥一声,饥不能耐的野狼一拥而上,分而食之。狼王显得异常狡猾,在吃食物的时候,还派出一个手下在外围观察,防止敌人的突然袭击。

小萧云和小子衿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动物对弈,这是野生世界中惊心动魄的连环决斗,两人兴奋得难以名状。小子衿更是欢喜,伊始的恐惧早已随风远去,手舞足蹈,得意忘形,仿佛跟豹子那一架是她打的似的。

世界上的事有时的确很奇妙,你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却往往偏偏就会发生。

意料之外的事情,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刻来临。

狼果然是世界上最狡猾的动物之一,警惕性极高,小子衿轻微的欢呼声还是被外围侦查的野狼听见,一声报警的狼嗥让狼群迅速集合在一起,凶狠狠地向声源地包围过来。

小子衿吓得躲到小萧云后背,浑身惊颤,不能言语,连眼睛也不敢睁开。小萧云紧紧地将小子衿护在身后,手心攥紧那唯一一颗小石头,全身的肌肉时紧时松,保持在临战状态,准备随时先发制人。

他明白如果现在逃跑更容易暴露目标,因为一逃跑,狼群瞬间清楚你已经惧怕了它们,它们只会变本加厉,有恃无恐。而站在原地不动,反而会使它们迷惑不前,猜不透你到底想如何,因为狼是天生多疑的,碰到它们不明所以的东西往往是先观察好,有了十足把握才会出击迎敌,不会贸然进攻。

森林的所有生灵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连天上的明月和淡云,连地上的冷雪和空气,都静止不动地等待着,鸟瞰的树木阴影拉得更长更远。

两方在紧张地对峙着。

小萧云微微眯起双眼,死死地盯着狼王的一举一动,因为狼群的所有进攻都有狼王发出号令,而狼王依然蹲踞着,就好像面前的对峙跟它毫无关系,玩味地望着那两个小家伙,如同看着两只玩具般戏谑。

两只野狼左右来回地走着,像两个护卫大王的卫士,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小萧云和小子衿,绿色的狼眼透着凶光,那是野兽见到猎物时兴奋的眼神。

世界上什么是最可怕的呢?决不是艰难险阻,决不是洪水猛兽,也决不是荒凉寂寞。最恐怖的是阴沉和絮聒,那是一种不明朗,见不到光明,找不准方向,在一片阴霾的气压下,难以呼吸。

所以国人才会在那十年动乱中如此的迷茫,如此的恐惧。

小萧云此时此刻深有体会,他不清楚到底能迷惑狼群多久,也不清楚狼群何时发起进攻,他唯一清楚的是如果狼群攻过来,一定要想办法吸引住狼群,让小丫头能够顺利逃离。

小子衿经常听到萧云母亲讲的故事,自然十分清楚狼群的凶残暴戾,她在后面紧紧抱着小萧云略显瘦弱的身体,幼小的心灵稍感安全,两行泪水不经意滑过她娇嫩的脸庞。她在担心以后失去抱他的机会吗?眼下,不是她轻易流露忧伤的时候,真正伤心的泪水是该流在心里的,而不是淌在脸上。

那是懊悔的泪水。

狼王终于起身,低嗥几声,那是发出总攻的命令,狼群闻声而动。小萧云眼神冰寒无物,快如闪电般,一石出,一狼倒。几头野狼怔了一下,却丝毫不理会同伴的倒下,依旧汹汹然而来,露出骇人的獠牙,那是嗜血的凶器,可以将人的骨肉顷刻间分离,荧绿的狼眼透着寒光,在黑暗中那样的阴森恐怖。

狼,尤其是被惹急的恶狼,对于小孩来说,实在是超越了恐怖,心理无法承受。

小子衿惊恐地大声呼喊,叫声回荡于林间。小萧云赶紧将小子衿推向一边,低喊一声“快走!”然后迎着狼群而去,就要相碰之时,倏然折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狼群撇下没有攻击力的小子衿不管,拼命追向那个挑衅它们的小家伙,踏雪狂奔,嚎叫不止,震透人心。

“嗖!”

幽静的树林忽然一声响,一只狼诡异地倒下,再无声息。

“嗖!”“嗖!”

两声响,瞬间,又有两只狼倒下。

追在最后面的狼王被这诡异的声音吓得停住了脚步,看向前面那个脸色苍白如雪、弯腰喘着粗气的小男孩,迷惑不解。刚才明明看到他一直在前面跑的,也没有其他附加动作,自己的同伴怎么会无端倒下呢?

一定是触怒了神灵!

狼王赶紧回头,仓皇逃命,没五步,只听“嗖!”一声,狼王伟岸的身躯颓然倒下,甚至来不及吼出一声狼嗥,就永远闭上了它那双傲视生灵的绿眼,额头处出现一个弹孔般大小的小洞,森森然流着鲜红的狼血。

片刻,从一棵树上跳下一个身影,浑身笼罩在黑暗中,月光也不能使他透出半点光明来,看不清他的样貌,仿佛只是这人世间的一道影子,仅此而已。

“影子,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萧云依旧喘着粗气,方才他清晰地看见了野狼的獠牙就要咬上自己的肌肤,那是一种生命消失前的最后一瞥,虽然他已经历经生命的洗礼,却还是发自内心的恐惧,那是一种再平常不过的本能,死亡会让人的本能在顷刻间迸发。

能在死亡面前还能控制住本能的,那是神仙。

“你没事就好。”影子站在小萧云五米开外的雪地上,身后背着一支狙击枪,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和此刻的温度一样寒冷。

小萧云稚嫩的脸上恢复了平静,老成十足道:“我学完燕老的武功后,你教我用枪吧。”

影子欠了欠身,道:“好。”

然后转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再不见踪影。

小萧云对于他的来无影去无踪早已司空见惯,整了整盈满雪沫的衣服,循着哭声找到了花容失色的小丫头。小丫头瘫坐在地上,显得孤独无助,两只小眸都哭得红肿了,看到她心里最担心的小男孩安然无恙的过来,遽然起身,紧紧地抱着小萧云不放,放声大哭,无论怎么安慰都不松手,直到哭累了,趴在小萧云怀里安然睡着。

小萧云背起熟睡的小丫头,望了眼倒在雪地上的野狼,那五个令他又一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家伙,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场没有意料到的变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面对五头噬血成性的猛兽,真的是无能为力。他放松一直紧绷的神经,转身缓缓向云浮山顶走去,但愿母亲和两位老人不会等的心急吧。

在他身后,那道影子紧紧跟随,不离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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