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野原本的打算就是入夜行动,而且还是入了深夜。
司老爷子睡觉很早,现在都恨不得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节奏,这样一来相比其他大户人家下人恨不得24小时待命,司家的下人们会轻松不少,基本深夜时分都睡下了。
小白查事情查得精细,虽说不知道老徐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在花园里具体“遇鬼”的方位还是能大体排查出来的,司野多少对司家花园的结构有了解,老徐出事的地方就靠着何鸢的房间。
对于何鸢的死,司野脑中的记忆不多,只是有灵堂和出殡的画面,当时司家上下挂满白花,来吊唁的人各个身穿黑衣,气氛压抑得很。
是司小公子,关于对何鸢的记忆他似乎有意在忘记。
所以有时候司野也生气,暗骂这司小公子也不干点有意义的事,你哪怕脑子里有价值的记忆多点呢。
何鸢的房间不让人进,主要是她所在那层也没人会去。
但司野和季流幻复习的那个小房间跟何鸢的房间在同一层。
同一层,走动起来就方便了,哪怕真被人看见那也不显得突兀。
司野潜进了何鸢的房间。
季流幻的作用开始显现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就打开了房间的门锁,而且思量很周全,将长达五六个小时的录音放在复习的那间屋子里。
如果有人仔细贴门去听的话,能听到里面有讨论习题和偶尔打笑玩乐声。
当然轻易不会有人推门进去打扰他俩的“复习”。
给了司野足够的活动时间。
进了何鸢屋,季流幻有点嘚瑟,那意思是如果没有他的话,司野连房间都进不来,绘声绘色说这房锁可不一般,不是什么人都能打开的。
最开始司野还没当回事,哪怕是季流幻出手帮了忙他也不愿意领这份人情,就讥讽跟他说,“我直接爬窗户也行。”
又不是摩天高楼,就这么几层的高度还是难不倒他的。
岂料季流幻似笑非笑地说,“或者你先去看看那锁再说?”
看就看呗。
结果司野这么一看傻眼了,就见那锁头上似有暗纹浮动,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里面似的,的确不同寻常。
“这锁……”
“驱怨锁。”季流幻告诉司野。
驱怨?
季流幻看出司野眼角眉梢的困惑,点头解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驱赶枉死冤魂身上的怨气,方便让它好投胎。”
司野一激灵。
就不由来的想到了贡兰渡的封灵咒。
季流幻啧啧两声,“nono,不一样的。”
司野瞅着他,“你知道我想什么呢就不一样。”
“贡兰渡呗。”季流幻笑。
司野愕然。
“放心,我不会读心术,也不会窥探你的秘密,我只是知道你们去了贡兰渡,还知道封灵咒的事。”季流幻好心解释了句,“但是封灵咒是为了封住妖巫,这是驱怨锁,是巴不得冤魂赶紧走的。”
好吧,司野也不纠结这季流幻挺缜密的逻辑思维,关注点在眼前这把锁头上,觉得挺可笑的,“用一把锁头锁住房门,还敢叫什么让冤魂离开?”
“锁头又锁不住冤魂,除了有驱散怨气的作用,它起码还是把锁头吧,防止正常人随意进入啊。”季流幻觉得这挺好理解的。
司野不语。
防不防人的他不关注,既然这锁头有这种功效,那说明屋子里就有……
阴魂不散。
房门一关,那股子阴气就袭来了。
跟记忆里的房间格局一样,很大,休息区、会客区都划分规整。里面所有的家具还都保持原样,司野抬手随意摸了一下家具,没灰,看来是有人固定进来打扫。
房间唯一光亮就是窗户。
通体的落地大窗,宽大的推门,据说那推门是用上好水晶所制。外面正对着花园,视野极佳。
就是冷得很。
司家上下是中央调温,不可能其他屋子暖和这间冷,只能说明一点。
季流幻也感觉到了,一个劲搓胳膊,上下牙还在打颤,“你说这屋子里真有冤魂吗?这么冷。”
司野本想回答,但见他这般就来了好奇,反倒问他,“如果真有的话你能看见吗?”
季流幻摇头。
“你连驱怨锁这么专业的词都能说出来,还看不见鬼?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司野问完这话马上又道,“也对,你这个人挺奇怪,问了就是你神秘,我不问了。”
“没事没事,你问呗,我一点都不神秘。”季流幻赶忙说。
司野扭头看他,“那你说说看。”
季流幻道,“我之所以知道驱怨锁是因为我博学多才。”
司野:……
“真的,我没骗你。”
司野不想问了。
奈何季流幻还想说,“据说这个驱怨锁在正常人的眼里就是个普通锁头,但在不正常人眼里它就是个不正常的锁头。”
司野:可真废话啊……
“也就是说,你不是人族。”司野一针见血。
刚才锁头上的变化司野是看得一清二楚,自己不是人这个设定是司野早就接受了的,但季流幻在看锁头时的眼神也骗不了他,季流幻是能看出锁头异样的。
季流幻这次倒是挺直接,“对,我不是人族。”
司野有点品出季流幻的性子了,就是吧,你要是追着问,他反倒拿捏着不说,你越是不在乎,他就越是上赶着。于是他就哦了一声,“早想到了。”
季流幻反问他,“那你不想继续往下问吗?比方说如果我不是人族的话那是什么?”
“我问你,你会说?”
季流幻笑嘻嘻的,“那得看我的心情。”
所以,果不其然。
你不想说,小爷我还懒得问呢。
拉倒。
“这屋子里是有冤魂,所以你最好注意点。”司野甩了句。
季流幻吓得待在原地不敢动了。
司野边环顾四周,边说,“怎么?既然贡兰渡的事你都知道,难道不清楚我能跟鬼沟通?”
“我知道……”
司野嗤笑,“程斩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
“程哥没说,是我本来就知道。”季流幻道。
司野嘴巴一张,但紧跟着瞧见了季流幻的脸后就改了主意,小爷不问。
光一个卧室就挺大,何鸢生前受宠,这点是毋庸置疑。
司野看见了那个梳妆台,然后到了露台。
露台上的鹅卵石被擦洗得发亮,入夜寒凉,从这个角度看向花园就独有凄凉感。
季流幻迈着小步凑近司野,跟他并排而站,还时不时扭头朝屋子里看。“那个,你现在能看见它吗?”
“谁?”
“冤魂。”
“看不见。”司野轻描淡写的,目光始终落在花园里,这个位置之下有几株花木疯长,具体什么品种司野不认得,对植物不是内行。
至于喷药吗?
压根就没有。
季流幻结巴,“那……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有冤魂?驱怨锁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有冤魂,那冤魂也走了吧?”
司野笑,“其实你就是希望我说这里没冤魂,季流幻,你都不是人族了还怕鬼啊神啊的?”
季流幻说,“不是人也不代表着我不怕啊。”
司野瞥了他一眼,没取笑。“虽然我之前没见过驱怨锁,但想必它跟封灵咒是一个原理,只要冤魂还在一天,驱怨锁的力量就还在,刚才你也看见了,上面有纹路在游走,仔细想吧,那估计就是符咒一类。”
季流幻紧张地咽口水。
“还真怕啊?”司野乐了。
季流幻点头。
司野逗弄他的心思就有了,“你叫我一声哥,我保证不让你见鬼。”
季流幻挑眼看他。
司野胳膊支在围栏上,打量着季流幻,“怎么?不情愿啊?不情愿就算了,我不喜欢强迫别人。”
“哥!”
老干脆、老直接了……
司野抿唇想笑,忍住。
“你说的啊,保证我不见鬼。”季流幻不放心。
这下司野着实忍不住笑了,“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你本来就看不见鬼。”
季流幻一怔。
司野笑不行,转身看着花园,心情都稍微放松些了。季流幻不是心思,但也没跟他嚷嚷,毕竟大半夜的,还是在间鬼屋子……
他往司野身边凑近了些,觉得有点安全感了。
良久,“那你觉得……这里的冤魂能入梦找你吗?”季流幻小声问。
司野摇头,他无法确定会不会,这种事也不是他能操纵的。“话说回来,你胆子这么小怎么帮我啊?”
季流幻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嫌弃之意,解释,“我帮你的事又不包括抓鬼。”
司野刚要再开口,就陡然感觉到一股子异样。
身后,幽暗的卧室里开始有了影绰,渐渐地一个男人出现了。
脸色煞白的,还穿着病号服。
他一步步走向司野,直到在他身后站住,伸手缓缓伸向司野的后脖子。
司野没回头,始终看着花园里的草木,不疾不徐说,“如果我是你可不敢冒险,你确定你有本事动我?”
季流幻一激灵,“你跟谁说话呢?”
“怨鬼。”
季流幻啊了一声,蓦地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可如此一来就更慌了。
司野也转身过来,目视着眼前身穿病号服的男人,微微一蹙眉,“老徐?”
老徐的手还在半空伸着,在原地怔愣了好半天,然后嗯啊一声,反问司野,“你、你能看见我?”
司野上下打量着他,足足看了半分多钟,都把老徐这只鬼给看得浑身冒冷汗。
他开口了,“怪不得我没认出你来,老徐,阴曹地府的饭是好吃吗?你怎么足足胖了一大圈呢?”
姜周和姬淡都没睡,俩人都在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程斩。
程斩周身结了灵层,灵光却是飘忽不定的。
姬淡叹气,“姜周你可真敢啊,你都敢用灵层来封程斩了,这能封住吗?”
“封不住。”姜周也是重重一叹气,程斩是合虚之体,想用灵层封他简直是开玩笑。“但当时我是真没办法了,也幸好他身子骨虚。”
没将哀灵封印,反倒被合虚反噬。
幸亏伤势不重,依照程斩的身体素质好好休息体力就能恢复,然后再进行封印。可这程斩接了通电话后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还没完全休息好就跑了。
姜周现在想想都后怕,但凡她迟钝晚赶到现场那么几分钟,估计司泽阳就彻底挂了。
讲真,司泽阳是生是死姜周压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程斩。
程斩作为封灵人,职责就是封印巫灵,说白了更像是正义的化身,所以诛杀一切邪物是天经地义,但因私念来杀人族,那性质就变了。
“你都没看见当时的场景啊,合虚都成黑色的了。”姜周小声跟姬淡说,“一旦他真把司泽阳杀了,那就有了心魔,那他可真就堕入魔道了。”
姬淡都不用看,光是用想象的都觉得后背发凉。
“是不是查出司泽阳就是幕后黑手啊?”姬淡假设,能让程斩这么失控的,肯定就是司野的事了。
姜周不好说,她也是不确定,但能明确一点,的确是为了司野。
否则那句“司野不敢杀的人,我来杀”何来呢?
司泽阳尚算捡回了一条命,姜周在消除记忆这方面不如程斩,加上当时情况紧急,她也只是用灵力稍稍擦拭了一下司泽阳的记忆,能忘记一些是一些吧。
她现了真身,以灵力与程斩的合虚抗衡,好在程斩尚存一丝理智,她这才避免了被合虚穿体的下场,而程斩也因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所以灵层压根困不住程斩,等他醒了灵层自然就破了,但灵层的好处是能缩短程斩恢复体力的时间。
姬淡让姜周去休息,他反正也睡不着,仍旧是一闭眼就各种奇怪的梦,烦死他了。仟仟尛哾
姜周叹气,这新抓的药也不管用啊。
“要不然去医院看看?”姜周提议。
姬淡摇头,“我怕医院看出端倪。”
“你去看神经科或者看中医,又不是去看骨科,怕什么。”姜周无奈
姬淡的担心还要源于二十多年前,有一次他嘚瑟摔断了腿,程斩当时还不在,她觉得把灵力用在这种事上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就陪着姬淡去了医院。
前面都还顺利,见医生啊,开单子啊,做检查之类,问题出在片子和医生的专业技能上。
人家就是专业骨科大夫,一眼看出骨龄,狐疑打量着姬淡说,“小伙子,你顶多也就二十出头吧,骨龄怎么就……过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