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子承父业?”赵如熙又问道。
关建安讶异地看着赵如熙,不知道她为何会知道这件事。
他还是老实答道:“是。十五年前,一个杀人犯被判死刑,行刑之前杀人犯的弟弟冲入衙门杀人。当时情况危急,衙役们都没反应过来,家父当时是刑房胥吏,正站在知州大人和几位胥吏身边,为护他们而死。”
“知州大人眼见我父亲去世后家中陷入困顿,我下面的双胞胎弟妹才五岁,母亲身体也不好,便让小人替父职进了衙门。因着这种情况,即便小人身体不好,长官们对我并不苛责,一直让小人呆在衙门里。”
赵如熙点点头,问道:“你母亲现在还安好吧?”
“安好,多谢大人关心。妹妹出嫁,弟弟也成家了。小人一家子过得还算平顺。”关建安道。
“那就好。”
赵如熙转向了秦旺。
秦旺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秦旺你家呢?今年多大了?家中几口人?你怎么入的衙门,进衙门当差有多久了?”赵如熙问道。
“我、我……呃,小人,小人今年十六岁,家里七口人,祖父、祖母,父母,还有三兄弟,我是老、老大。”
秦旺说着,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定了定神,语言比刚才流畅了一些:“我爹是里长,求了衙门的老爷,让我入了衙门当差。刚、刚当差没几日,原先是跟着几位差役大哥去巡街,刚刚才回衙门,就被叫过来了。”
赵如熙点了点头,看着两人:“分派你们过来,想来也没问过你们意见。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你们不愿意跟随我,只管说一声,我另叫刘大人派两人给我;要是愿意,那我吩咐的事,你们一定要尽力去办,不得敷衍,不得偷奸耍滑,更不得欺骗背叛。”
“一旦我发现你们犯错,轻则责罚,重则直接叫你们离开衙门,再当不成胥吏、衙役。所以你们想好了,要不要跟随于我。”
说着,她便不作声了,看着两人,等着两人答复,显然不打算给时间让他们考虑。
秦旺一听“离开衙门”,顿时被吓住了,手足无措地看向关建安。
关建安却是沉稳许多,赵如熙的话声刚落,他便拱手表态道:“如果大人不嫌小人体弱多病,时不时就得请假,做不了事,小人愿意跟随大人。”
秦旺见了,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也有样学样地拱手道:“小人也愿意跟随大人。”
赵如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既问了这话,自然不会嫌弃你们二人。”
她话风一转,道:“你们既然都说了愿意跟随我,那现在我就有一件事交给你们二人去办。我刚才已跟刘大人、蔡大人商议过了,蔡大人手上关于南阳的盐、粮的卷宗和账目都会搬过来给我看一看,你们现在就去找蔡大人,让他们把卷宗、账目找出来,你们搬过来。”
说着这话,她注意观察两人的神态。
只见关建安听到蔡大人会给资料,露出了惊诧地神情;待听到赵如熙叫他们去找蔡大人,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而秦旺听赵如熙讲话时很认真,听完后就一脸“得令”的表情,显然是个对衙门各位长官的纠葛和行事风格完全不懂。
赵如熙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关建安道:“大人,恐怕这件事不会很顺利。最核心的卷宗和账目,蔡大人估计不会给出来。”
秦旺这才知道事情的困难程度,脸上露出慌张的神情。
他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许多钱财,才把他塞进衙门。要是做了这么几天就被退回去,他根本没办法面对家人。
但他还算有些情商,心里虽然很慌,却没有说出打退堂鼓的话。
因为他爹曾经教导他,说老吏们都是很厉害的。当他需要做决策又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看老吏们怎么做,跟着他们中的聪明人就行。
现在他虽然不知道关建安聪不聪明。但能在衙门里一呆十几年,定然还是本事的。既然关建安觉得可以跟随赵大人,那他也跟着一定没错。
因此,他低着头没有作声。
“我说了,你们尽力去办。有能力,办得漂亮,我有赏。”赵如熙淡淡道。
关建安立刻表态:“是,小人一定尽力。”
秦旺也赶紧跟着说了一句同样的话。
赵如熙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笑容。
她指着自己的三个下人介绍道:“这是我的管家周春,这是护卫项明,这位是罗嬷嬷。往后你们有事如果不方便寻我,寻他们三人说也一样。一会儿如果卷宗和账目太多,你们搬不了,可以让项明去帮你们搬。”
“是。”两人应道。
“好了,你们去办事吧。”
关建安和秦旺赶紧行礼告退。
赵如熙望着两人的背影,满脸深思。
出了走廊,下了台阶,关建安正要往东厢走,就见秦旺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他。
他在树下停了脚步,蹙眉道:“你老跟着我干嘛?”
赵如熙是官,他是吏,秦旺是役,一级一级,身份层次分明,逐级压制,且各有壁垒。
因此即便秦旺跟他一起听命于赵如熙,两人也是不一样的身份,做的事也不一样。
“我……”秦旺有些茫然。
他挠了挠头:“我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搬卷宗和账目,所以就只好跟着关大哥您。”
说着,他不好[悠悠读书xt.xyz]意思地看着关建安。
对于这个新人,关建安很是无奈。
看看四周没人,他低声道:“其实你刚才应该拒绝的。你们家让你进来做这衙役不容易,你卷进几位大人的博弈里,于你没好处。”
“啊?”秦旺瞪大了眼睛。
他指了指关建安:“我刚才看您答应下来,所以也就跟着答应了。至于什么博弈,我不知道啊。”
他愁眉苦脸地挠挠头:“那怎么办啊?”
关建安叹了口气,拍拍秦旺的肩道:“不过既已答应,再反悔也来不及了。行吧,以后你就跟着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