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当年也是名震京城的大才女,论才学也不比京城的一些大儒差,能力也不错,否则尚德长公主也不会请她来主持打理书院。
而因为打理书院,崔夫人对每一次科举考试的题目和文章也是很关注。尚德长公主相信她对文章和诗的好坏有一定的判断。
“评价是很高的。”崔夫人道,“也不知知微小小年纪,眼界为什么那么开阔,看问题也很深刻,往往一针见血,有独到的见解。每每看她的文章,都能让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的感觉。夫子们看她的文章,常常拍案叫绝。”
说到这里,她就没有再说别的了。
她只陈述事实,其他的事,不是她能插嘴的。
尚德长公主听了崔夫人的话,点了点头。
她蹙着眉头,手指在扶手上规律地敲着,望向前方的目光没有焦距。
熟悉她的崔夫人知道,尚德长公主在一些大事上无法决断时,就会无意识地做这么一个小动作。
她坐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影响到尚德长公主。
过了一会儿,尚德长公主站了起来:“我进宫一趟。”
找人去府衙要求张贴试卷,这虽是一个好办法,但有些事,做过了就会留下痕迹。
一旦有人拿这事来做文章,说她一国公主,不守本份,插手科举考试的事,不管她提出的要求再合理,后果都很严重。
主宰这世界的是男人,无论皇帝还是王公大臣都是男人。平时他们各自为阵,矛盾甚深。可一旦有女人将手伸进他们主宰的领域,他们就要把这个异类撕得粉碎。
除非这个女人很厉害,能直接掌握他们的生死。
当年圣耀皇后做了多少事,皇帝能坐稳皇位可以说有一半是圣耀皇后的功劳。可她最后还是有许多事情没法做到,大至她自己坐上皇位,小至女子的继承权等等。
现如今尚德长公主叫人在科举考试上闹事,不管她有没有理,这都触犯了男人的利益,他们会群起而攻之。“公主干政“的大帽子就会扣到她头上。
况且,就算张了榜出来又如何?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又能说赵如熙的文章就一定比前六名的强?县试本就是依照县令或京城府尹的喜好而定的。他定谁是第一,那谁就是第一,这就是县试的规矩。便是皇上,也不能对此说什么。
而其他的考生,就算觉得赵如熙的文章和诗好,也不会承认,去打府尹大人和前六名的脸。
京城府尹敢这么做,想来已是把这个问题想得透透的了。
第一场他没有压制赵如熙,给了她第一名;第二第二名,第三场第七名,最后赵如熙的名次也能保证在前五。在皇上和所有朝臣们看来,这已是很给了她尚德长公主和枯木先生、知微居士的面子了。一个女人,再如何厉害,也不能压在男人头上,这是原则问题。
京城府尹既给了面子,如果她去闹,那就是无理取闹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这个闷亏,尚德长公主怎么都咽不下去。
其他的她做不了,但进宫去给这个京城府尹上点眼药,她还是能做的。
她走出厅堂,正要下台阶,就见下人领了几个人匆匆进来,为首的正是赵如熙。
“长公主殿下。”赵如熙看到尚德长公主,连忙停住脚步,行了一礼。
“你怎么来了?”尚德长公主纳闷道。
刚刚殷嬷嬷还转告了赵如熙的话,说她会在张榜之后再来道谢。怎么隔了一会儿就看到了赵如熙?
赵如熙苦笑:“殷嬷嬷走后,我才知道我娘跟她说了什么,就赶紧过来了。”
阮嬷嬷是绥平伯府的内管事,能在一众女仆中爬到这个位置,不光是她精明能干,还有审时度势和溜须拍马的能力。
赵如熙从二房嫡女变成大房嫡女,又从被排挤的外来人口变成绥平伯府的实际话语权者,阮嬷嬷都看在眼里。她要奉承巴结的重点对象,自然从老夫人、朱氏变成了赵如熙。
只是赵如熙平时太忙,早出晚归,回到家后也都是吃饭睡觉,阮嬷嬷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赵如熙面前刷好感。
朱氏在殷嬷嬷面前说的那番话,虽说是为了赵如熙出头,但阮嬷嬷还是觉得这件事得让赵如熙知道才好。
赵如熙给老夫人、朱氏分析的那些朝堂上的事,朱氏她们虽不会对下人说,但说话间有时候会无意中提及,说赵如熙对朝堂上的了解比好多男子都还强上几分。
现如今得了机会,阮嬷嬷前脚一送殷嬷嬷上马车,后脚就让小丫鬟去把朱氏对殷嬷嬷说的话都告诉了赵如熙。
赵如熙一听不好,赶紧到北宁来了。
尚德长公主只好回转身,把赵如熙让到厅堂里坐下。
崔夫人本来是跟在尚德长公主身后准备回家去的,这会儿也跟着回来坐下。
尚德长公主让了茶,便静静地等着赵如熙说话。
“殿下,我娘她不懂外面的事,又一心维护我,还总觉得我比天下所有人都聪明,所以才对殷嬷嬷才说了那样的话。还请殿下看在她是个母亲的份上,原谅她一二。”赵如熙站起来郑重地行了一礼。
“你母亲说的也没错,本宫并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反而要多谢她提醒。你不必紧张,快坐下。”尚德长公主抬手示意。
殷嬷嬷上前把赵如熙扶了起来,又送她到座位上坐下。
“虽是如此,但我母亲那样说了,定然会让殿下为难。科举考试是朝廷大事,公主一旦插手,不管有没有理,必然要被人攻讦。我们怎能以一己之私,而陷殿下于不义?”
“再者,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哪篇文章最好,府尹大人自是依自己的喜好而定,又怎么能说他错呢?便是张贴出来,只要文章的水平相差不是太远,大家也评不出好与坏来。名次既定,就不能更改。殿下要是插手此事,必然让人说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