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熙在那双眼睛旁边打了个勾:“行了,你站回去吧。”
待孙家旺回到原位,她道:“你继续说,比如,他的嘴、他的鼻子、脸型等等。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别紧张,慢慢想。”
孙家旺想了想,才继续道:“他的嘴有点大,嘴唇也些厚,嘴上有胡子……”
赵如熙又画了几个嘴型,问道:“胡子是什么样的?山羊胡、络腮胡,还是八字胡?”
孙家旺被她这么一问,想了好久,这才迟疑道:“好像是……八字胡?”
赵如熙在每张嘴上画了八字胡。画完,见孙家旺还在皱眉沉思,她又刷刷刷地给每个嘴形配上山羊胡和络腮胡。
她用的是速写的手法,线条简洁却十分传神。吴宗盯着她手上的笔,目不转睛。脸上的表情十分振奋。
赵如熙这画法,似乎跟她教他们的那个又有些不同。虽说绘画原理应该是一样的,但似乎更快更洁简,刷刷几笔就特别传神。
赵如熙画完嘴形和胡子,问孙家旺:“还没想好?”
孙家旺摇摇头,有些沮丧地道:“不是记得很真切。我看到那人,第一印象就是他的眼睛。”
张常慎点点头。
他是办案办老了的。眼前的人说没说谎,他一眼就能看出。否则他也不会大费章周地把这个孙家旺从三千里外的阳州弄到京城来,让赵如熙给画凶手画像。
“那你来看看我画的这些,哪个是你觉得该长在他脸上的。”赵如熙道。
孙家旺过来看了看,迟疑着久久没敢确定。
主要是这些嘴的形状大同小异。他只看了那罪犯一眼,又在非常惊慌的情况下,并没有看得十分真切。
印象中那人的嘴有些厚,而且长了胡子。至于他的嘴到底厚到什么程度,胡子是什么样的,他根本分辨不出来。
“没关系,你就凭感觉随便指。”赵如熙道。
张常慎听到这话,眼睛又是一亮,看向赵如熙的目光更为不同。
人的第一印象最为重要。有时候你觉得自己没记住,但潜意识里你还是有印象的。所以有时候在记忆模糊的时候,凭直觉作选择,往往倒还不容易出错。
这个道理,他们办案老人能知道,一般人却是不清楚的。
没想到这位赵姑娘小小年纪,却能知道这一点,真是太不简单了。
孙家旺听了赵如熙的话,明显放松了一些。他先闭上眼,然后睁开,扫了赵如熙画的那些,指着一个道:“应该是这样的。”
那是一个并不算很厚的嘴唇配上八字胡。
“好。”赵如熙打了个勾,“回去站着吧。”
“我就在这儿站着吧。”孙家旺道。
“回去站着。”赵如熙语气严肃地重复了一句。
张常慎道:“听赵姑娘的。”
孙家旺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回去站着了。
这一回不光是张常慎,便吴宗看向赵如熙的目光也不对了——师父看似不靠谱,但眼光是真的毒,给他认回来的师妹就是厉害。
他是画师,最清楚如果让目击证人看着自己画像,他往往会被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影响,从而导致记忆混乱。
只有他凭记忆描述,画师背着他画像,等画完之后再让他确认,他才能辨别出对不对来。
“脸型你还记得吗?”赵如熙问孙家旺。
孙家旺摇摇头:“不是很记得。”
“鼻子呢?”
孙家旺继续摇头:“也没什么印象。”
在阳州时就有官员追问过凶手长像,后来到大理寺后又被大家连番追问,他已把凶手的长像回忆很多次了。
只是这一次,这位姑娘态度和善,问题也精准,还画出来给他选。因此他回忆起来也更详细一点。
赵如熙没有再说话,在纸上的空白处画起画来。
她把打过勾的眼睛和嘴唇画出来,然后直接画了个络腮胡子,嘴上配的是八字胡。
张常慎和吴宗的眼睛俱都一亮。
孙家旺对这人的脸型没有印象,没准是因为他的脸被络腮胡子给挡住了。只是因为是晚上,孙家旺又被他的五官吸引了注意力,才没有注意到。
赵如熙画完,迅速给这人配上了一个鼻子。
配上鼻子,这个人像就根本完成了。不过她又在旁边画了几幅,用同样的眼睛、嘴巴配了几种类型的鼻子。
前世她蹲在街头画像写生,对于人的五官的类型是有研究过的,所以画这些手到擒来。
画完,她这才招呼孙家旺过来:“你来看看。”
孙家旺好奇地走过来,一看到摆在纸上的六幅画像,他呼吸一滞,瞳孔瞬间变大,指着其中一幅画像,惊恐地喊了起来:“就是他,就是他。”说着,浑身颤抖,抱着身子想要缩成一团。
张常慎看到这情形,恨不得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不用问,一看孙家旺这反应,他就知道赵如熙画的画像跟那罪犯极为相像了。
吴宗看着孙家旺指着的画像,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旋即就是满脸通红。
其实在孙家旺被提到京城时,担心孙家旺对凶手的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模糊,他第一时间就在审问中给凶手画了画像。
不过他画的画像,跟赵如熙这幅比,差的有点远。
当初给孙家旺看的时候,孙家旺迟疑了好久,才道:“好像是这样。”
他一直以为是孙家旺因为惊恐、光线、脸盲等等原因,对人脸的记忆模糊才这样的。现在他才知道,是因为自己画的画像跟孙家旺看到的相差太远。
赵如熙重新拿过一张纸道:“我给画一张大一些的。”
这一回她是当着孙家旺的面画的画,孙家旺从来没看过有人这样画画,一下子看入了迷。
吴宗看了张常慎一眼,发现自家这位大人也同样看得目不转睛,他只好也看起赵如熙画画来。
这一次,赵如熙依然用的是速写手法。因为她觉得到时候复制这个画像的任务还得落到她身上,毕竟其他人都还刚刚开始学素描,没人能为她分担。而衙役们要追查凶手,即便做不到人手一张画像,起码也得十几二十张甚至更多。素描的手法太过细腻,花的时间太长,她一个人不知得画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