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定原本今天心情还不错, 毕竟最近朝堂上没什么大事，也算风调雨顺，也没多少要他太操心的事情，结果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范云定毕竟是一手将范云安养大的人, 对他了解得很, 一看他之前突然开口要请太医和沈霖过来证明自己，就知道杨御史会突然弹劾沈霖这件事肯定和他有关。
否则的话他不可能准备得这么充分。
这明显就是他一手操办的吧？甚至杨御史手中的证据都可能会是范云安暗中提供的。
至于为的是什么……自然是为了他那个王妃。
范云定早在当初查河道贪污的时候就查过闻人奚, 不过那时候没有细查, 后来范云安又离家出走去给人家当面首, 那时候范云定就知道他这是动心了。
毕竟是亲弟弟, 范云定察觉到以后, 就让人好好查了查闻人奚，然后就查到了沈霖这个人。
不过，范云定倒是没有因为沈霖而瞧不上闻人奚, 同样没有觉得沈霖有多过分——读书人的清高，这不是沈霖一个人身上会发生的事情，瞧不上商户那简直太正常了。
此时看着范云安盯着沈霖，自然就明白了过来。
——这个糟心弟弟！
那闻人晞本人都没将这件事, 没将沈霖放在心上，他却跳了出来。
那根本就不是个普通女子，完全不可能会因为沈霖这样的轻视而难过, 反而会想要将沈霖踩在脚下。
范云定倒是没有因为这件事就要沈霖的命，说是欺君之罪，但可大可小, 若是贸然以此杀了沈霖, 他自己的名声也不好, 况且有些时候，活着未必比死亡要好。
沈霖跪在梦寐以求的金銮殿，浑身冷汗直冒，大脑一片空白，他此时也感觉到范云安对自己的针对了，想到范云安的王妃是闻人奚，心中顿时明白他会针对自己的原因，可他这时候根本没有办法为自己辩驳。
“皇上，沈大人犯了欺君之罪，且他的妻子乃是恩师的女儿，如此不仁不义的小人，臣肯定重罚！”杨御史想到刚才沈霖还想往沈夫人身上推过，顿时更加厌恶，迈出一步说道。
“嗯，来人，剥夺沈霖身上功名，去乌纱帽，贬为平民，且三代以内不得科举。”范云定原本想要将沈霖当做一把好用的刀，如今却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作为帝王，想要刀的话多的是人愿意，不缺沈霖这一个。
“皇上！皇上！臣真的不是故意的，臣错了，皇上您饶了臣一次吧，瑞亲王是蓄意报复臣……”沈霖一听范云定的话，瞬间抬头，不甘又惊惧。
他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位置，才从一介寒门学子步入朝堂，多年寒窗苦读也有了结果，还想着将来为官做宰，名垂青史，如今却因为一件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将这一切毁于一旦，一朝回到解放前，让他如何会甘心？
尽管只是翰林院的小官，但他入朝为官以来数次出入皇宫，脱离了原本的阶层，那完全不一样的，更何况还不只是丢了乌纱帽这么简单。
他身上的功名没了，并且三代不能科举，相当于连他的后代都没有了这个机会！
“皇上，您这处置是否有些不合适？”正在这时，范云安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一脸真诚地看着范云定，说到一半扭头看向跪在中间的沈霖。
沈霖眼中突然冒出了一丝希望，可范云安随后的话就将他彻底打入了谷底，“弟弟以为，您后面这句三代以内不得科举完全不必要，因为沈大人看样子也没有后代了，别说不能科举，压根就不会存在吧？”
范云定：“……”
其他大臣：“……”
瑞亲王，杀人诛心了啊！
沈霖怔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向范云安，换来对方一个友好的笑容，随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只是关于他的处置却不会因为他晕倒而改变什么。范云定只看了一眼，就让人上来将他拖下去了。
随后殿中再次恢复严肃，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大臣们谨慎地谈着朝中大事，那副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刚才他们都在看热闹。
不过，他们这一次对瑞亲王真的是刮目相看了。
从前就知道瑞亲王手段高超，可没想过手段居然能这么狠辣，那一字一句都仿佛刀子一样戳人心窝子。
范云安可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解决了沈霖的事情他就等着退朝回王府了。
结果好不容易退了朝，他刚准备回去，就被范云定派来的小太监给拦住了，顿时心虚了一下，磨磨蹭蹭跟着小太监去了泰康宫见太上皇还有范云定。
今日早朝的事情太上皇已经听范云定说了，看到范云安以后就一脸沉默地盯着他看。
范云安确实比较怕太上皇这个当爹的。
闻人奚暂时还不知道今天早朝发生的事情，处理了今天的事务又等了不短的时间，才看着范云安一脸郁闷地回来。
“小当家，今日早朝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一定会感兴趣的。”看到闻人奚，范云安精神一震，立刻凑过来将早朝发生的事情说了。
正在喝茶的闻人奚：“……”
“你干的？”
范云安没有说话，只是矜持地笑了笑，那意思明显得很——确实是我干的，不用感谢。
“刚好，沈夫人的爹，沈霖的老师方举人已经上京来了，估计这两天就会到。”闻人奚此时茶也喝不下去了，将杯子放下来说，“这次从明江府来京城的除了方举人，还有当初我救了沈霖后，给沈霖找的大夫，以及后来沈霖和沈夫人自己找的大夫。”
范云安一听这话，就知道闻人奚是什么意思了。
他是直接用逻辑，而闻人奚却是将所有证据都带了过来。
就算没有今天这一出，沈霖也不会好过，最终结局也不会改变。
等到那两个大夫到了，等到沈霖的岳父兼恩师方举人到了，他所干的算计同样会暴露出来，被弹劾也是早晚的事情。
想明白了这点，范云安就对着闻人奚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小当家。”
我还真以为你不在意呢。
自从退了朝，关于沈霖的事情就迎来了结局，让一众关注这个流言的人纷纷恍然大悟，随后就是不耻了。
尤其是读书人，简直将沈霖骂了个半死，说他妄为读书人，不配与之为伍，皇上做得对，这样的小人就应该剥夺身上的功名，否则那简直就是对读书人最大的羞辱。
读书明事理，知是非，可不是沈霖这样的。
不过，暗中也有人为沈霖感到可惜。
无毒不丈夫，不过是让家里的妻子担当一下而已，为了男人的面子，这本来也是应当的，现在这么被爆了出来，觉得沈霖还真是时运不济，否则的话，他现在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可惜这样的说法根本没什么人敢说，之前有人说了，立刻就被大众的口水给喷了回去，纷纷怀疑他家中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比起对沈霖的厌恶，大家对沈夫人就都是同情居多了。
同情她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却被沈霖这般算计，还要以为沈霖真心爱重自己，为了自己妥协，心中愧疚，出门也要面对众人的嘲笑。
原本家中幸福，夫君珍爱，结果一切居然都是假的。
可不就是真的倒霉么？
而且，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同情就比较隐晦了。
沈霖把自己关在家中不愿意出门，谁都不想看到，沈夫人同样如此。
她根本不想看到那些人怜悯同情的目光。
此时整个人都有些怔愣，完全没想到自己身上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愤怒，怨怼。
可愤怒怨怼之余，她又有些茫然。
不管她多无辜多委屈，她都已经嫁给了沈霖，如今沈霖的真面目原来是这样，将来她的下半辈子又该何去何从？
反正，她是不愿意再和这般利用自己的小人继续生活下去了。
可她父亲是读书人，非常在意名声方面，兄长家里也有没出阁的女儿，若是和离的话，她自己的名声坏了倒是没事，可万一拖累了侄女将来的亲事怎么办？
正当沈夫人无措的时候，她接到了皇后的口谕。
口谕内容非常简单。
如果她想要和离，那么皇后会直接下旨，想要重新嫁人的话也可以。
原本这一切中，她就是最无辜的那个，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已，皇后这道懿旨倒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是站在沈夫人这边的，沈夫人背后虽然没什么势力与支持，但皇后却是赞同她一切选择的。
——不用担忧，一切按照自己心意来就好。
这其实也是闻人奚请范云安帮忙去宫中找皇后求的圣旨。
她想要报复收拾沈霖，让沈霖自食其果不假，可也同样将沈夫人拉下了水，让她不得不面对众人的目光，这算是一个补偿。
有皇后的懿旨在，谁都不能小瞧了沈夫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