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他们需要新的开始

谢揽厌捡到她是在风鸣宗的山下,是江州。

而迟云间却出现在江州。

迟云间想了想,摇头,“我一直生活在猎诛的窝点,从有记忆起。”

直到五年前,被白闲一与霜停宗的众人解救出来。

从有记忆起?

迟鸢不由地心底泛酸,难怪他们都说他是怪物,没有在关爱中成长起来的小孩,与有父母的小孩是天差地别的。

猎诛不过盯上了他的资质,这说明迟云间的资质足够他们下血本去改造培养。

回想起在地下庇护所看到的那些人,迟鸢的声音便渐渐强势起来。

“他们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面对死亡也麻木的少年脸上显现出了无措与惶恐,那是只有犯了错的小孩面对家长才会产生的心虚感。

看着他颤栗的瞳孔,迟鸢突然觉得悲哀而凄切。

他们犯下的错误,凭什么要受害者来承担后果?

少女的手轻轻地勾住了他的半边脸,声音是不会出现在记忆里的温柔与安定。

“不是你的错。”

“迟云间,现在我们都在,不用害怕了。”

害怕。

迟云间低下头,看见了自己哆嗦的手,却不解。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直以来他都在害怕。

因为害怕,所以不愿与人交流,因为害怕,构建起厚厚的心墙,从不主动靠近,也不主动放弃。

没有光的世界里,只剩下度日如年的痛苦,躺在小小的墙角,长时间的浸染磨灭了他的全部,久而久之,情绪也成了珍贵而罕见的东西。

在昏暗的牢笼里望着门开时透进来的一丝光亮,是迟云间曾经每日的奢求。

可等到真的被放出来,他又变得开始畏惧阳光,畏惧一切明亮的东西。

合格的匕首不能有弱点,如今迟云间已经能毫不躲闪的直视太阳,但他也不喜欢太阳了。

情绪的波动,只在同心印对上时发挥了作用。

迟云间已经没有了分辨能力,分不清善恶好坏。

他把所有情感都笼统地混合在一起,只剩下最鲜明的杀意。

迟鸢知道,他需要新的开始,他们都需要新的开始。

谈话结束后。

“很少见迟云间说这么多话。”洛纸砚无意间提起这句话。

陆舟瞟了他一眼,不由得暗自腹诽。

哟呵,当着小姑娘面说这话,可就不叫无意了。

将要转身离开的迟鸢停住脚步,侧眸,“他很少和你们沟通?”

洛纸砚给力,白闲一立刻跟上,他抱怨般吐槽,继续助攻:“是呢,都是养大的,可就是不亲。”

“成日里热脸贴冷屁股,我说十句能回三个字都不错了。”

见迟鸢情绪放松了,白闲一忽然正经起来,“我们为之前他的莽撞对你说一句不是。”

“我们都没想到事情会变这样。”

迟鸢笑了,“那是比赛,我分的很清楚。”

“私心与正事要分开,何况呢那时候我们都不认识。”

“哪怕认识了,也是一样要打的,赌上命运与荣耀的比赛,不会因为心软就动摇放手的。”

少女唇边笑意明媚,就像这青州杨柳,是这方院落里一道恰好的春光。

“迟云间是这样,我也是。”

说着说着,迟鸢换了一副温和的神色,“我知道他这么多年来过得很艰难,还要多谢你们的照顾。”

她抱着剑,对白闲一微微弯腰致意。

陆舟不赞同地皱眉,一个便宜哥哥而已,哪里值得他们的小师妹弯腰。

白闲一哪里敢受,他连连摆手,也有些心虚,“其实我也没做什么,给了他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罢了。”

论多么精心,那是没有的。

迟鸢摇头,“能给一个容身之地便是最好的了,你们照顾他于情,却不在于理。”

如果没有把迟云间将猎诛解救出来,又谈何未来。

对于异类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容纳。

迟鸢敛了神色,再度对白闲一行了一个规矩的鞠躬。

“天色不早了,今日我们便先行一步离开。”

想起被挡在门外的几只崽子,陆舟微微一笑,随意找了个理由拜别了他们。

想见的话,以后自然还有机会再见,至少今天,所有人都需要消化的时间。

待他们离开后。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年江望舒他们会天天念着这个小师妹了。”

白闲一感慨极了,他对洛纸砚说:“这个妹妹是不认也得认!”

洛纸砚也赞同地点头,“有迟鸢在,孩子就不怕走歪路了。”

白闲一噼里啪啦打起了小算盘,“实在不行我把迟鸢认个干妹妹。”

却见洛纸砚点到一半的头慢慢收了回去,白闲一抬眉,“你抽风了?”

洛纸砚朝他背后投去视线,笑而不语。

红衣少年无声息的驻足梨树下,一片白花落在他肩膀。

他幽幽站在二人背后,此刻正目光凉凉地死盯着白闲一。

不是迟云间还能有谁。

“哎呀,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瞧我都没发现。”白闲一囧得打起哈哈,试图瞒天过海。

迟云间并不听他胡言乱语,他扬起下巴,神情照常无波澜。

“今日的苦瓜茶,是师兄的杰作?”

“是啊!”白闲一自信满满地应下,然后在迟云间寸寸寒意的目光中弱了声气,“怎么了,不,不好喝吗?”

洛纸砚没眼看地挪开眼,没救了。

比起风鸣宗的甜党人士陆舟,白闲一是个苦党,味道越苦越好,偏偏他还要指鹿为马,说那是甜的。

所以从前的陆舟对这个家伙相当看不过眼。

幼稚的陆舟掐住他的脖子悲愤大吼,“你侮辱了神圣的甜食大人!”

得知真相的洛纸砚只能说…很难评价。

正思绪浮想联翩,忽的察觉庭院中央间灵力波动,洛纸砚回首。

院里蓦然刮起一阵儿香风。

是白闲一跑路的痕迹。

不过也十五岁的洛纸砚像个大人一样老成地叹气,“唉,白师兄真是没长大。”

迟云间没兴趣去追,隔着远远的,少年的声音清晰可见。

“她不喜欢苦瓜,也不喜欢苦的。”

风很大,卷起一地落花。

洛纸砚有些恍了神。

总有那么一天,怪物的眼睛也会亮起来,染上尘世间的色彩。

只要给他多一点关爱,多一点温暖,就会融化。

十多岁的少年,再怎么背负怪物的名头,又怎么可能是真的铁石心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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