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迟鸢,醒醒。”
是谁在扰人清梦?迟鸢不耐的捂住耳朵,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
“天亮了好久了,该去上学堂了。”那道声音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迟鸢动了动耳朵,上学堂?她才不去!“让我再睡会儿…”迟鸢将头埋进被子里,嘟囔了一句。
那个声音说:“再睡大师兄可要亲自找你了哦。”
“…大师兄?”迟鸢迷糊了一会儿,猛然鱼跃起身,“大师兄在哪儿?”
她惊恐得东张西望,不小心闯进了某人的眼睛里。
那是本该死在兽潮里的师姐江望舒。
迟鸢愣住。
今日的江望舒依旧是一袭红衣如血。
她现在正被迟鸢的反应逗得忍俊不禁,亲昵的摸了摸迟鸢炸毛的脑袋。
“你啊,这么怕大师兄还敢赖床啊。”
迟鸢反应了半天,看着眼前的少女,她并未盘发,只是松松垮垮的将乌发挽到一边用丝带束着。
这时候江望舒还很年少,容貌正值盛色时,殊丽无比,脸颊如六月桃花般红润,眉心一点红彰显绝色,腕间好几串繁复精致的玉石手链穿杂在一起,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迟鸢愣愣的想:她在做梦吗?
对上视线后,江望舒疑惑的探头,“怎么傻乎乎的?睡蒙了吗?”
她将手贴上迟鸢的额头,然后惊了一下:“迟鸢不乖啊,昨天是不是去淋雨了!”
话未说完,忽然就见半天不吭声的迟鸢忽然用力得拧了自己胳膊肘一把。
“迟鸢?!”江望舒没及时拦住她的动作,吓得花容失色。
迟鸢现在很冷静。
确定了,昨天是上元节,而迟鸢经历过的下雨的上元节只有一个。
她瞬间清醒过来了,那双经常被人夸赞有灵气的眼睛里后知后觉弥漫上一层水雾。
江望舒的动作止住,她缓缓将手放下来。
“师姐…我做了个噩梦。”迟鸢低头,按住自己颤抖的手。
江望舒将她揽进怀里。
泪水无声,大片大片的浸透了江望舒花重金定制的新裙子,江望舒心疼的拧了一把湿润的裙角。随即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想哭就哭吧,要是害怕一个人睡,师姐也可以陪你。”
她没多问,一如既往的包容。
迟鸢迟钝的眨了眨眼睛,像是年幼夜晚打雷那样,躲进江望舒的怀里。
但她却能很清楚的认识到,之前发生的那不是梦。
迟鸢抱住被子,上面有也被阳光浸润的气息,很暖和。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真好,大家都还好好的活着。
如果没猜错,这是迟鸢被宗门收养的第八年,这一年她还未满十四岁,竹遥还没被宗门捡回去,一切都没发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回到这个节点,可趁现在杀了竹遥,还有可能。
良久,迟鸢小声道:“师姐,我想修炼。”
“修炼?”一道声音突兀出现,如玉石撞盘,很是清透。
但见那人逆着光站在门口,单手叉腰。
逆光放在普通人身上,本来应该是非常死亡的视角,却被他的脸硬生生扛住了。
少年如玉,唇红齿白,薄唇弯起来时格外肆意,也格外潇洒。他只束了一个高马尾,装扮简单利落,唯有那根抹额漆黑得夺目。
细长的黑眸仿佛蕴藏了无数碎星,正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时。
迟鸢眼睛亮了起来,是江悬江师兄!
他只爱穿玄衣,只因迟鸢说玄色很好看,也为了彰显帅气,便穿到了如今。
江悬是宗门开心果一般的存在,乐观开朗热情,偶尔发疯。迟鸢很喜欢这个师兄,只是不久前江悬在兽群进犯时挺身而出,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拳头。
江悬挑眉,慢悠悠的走进来,将他的剑往桌子上一拍,一坐,一气呵成。
紧接着调侃一般说:“我们的小师妹一向是个懒猪,怎么想起这回事了?”
这句话太熟悉。迟鸢很爱睡觉,所以上一世江悬总是这么说她。
迟鸢怔了一会儿,眼圈瞬间泛红。
“江悬,你能不能闭嘴?”见状,江望舒剜了他一眼。
江悬轻啧了一声,“干嘛,我跟小师妹说话关你什么事?”
江望舒冷冷地看他:“你瞎啊,看不出来小迟鸢不舒服?”
江悬被噎住,听到这句话,也不顾得去去跟人争论了,连忙转头仔细观察着迟鸢,入目果然是病殃殃的样子。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是啊,是不对劲,往天我走进来早该被踢出去了…”
迟鸢:“…”本来还想温情一下,现在她面无表情的踹了江悬一脚。
江悬捂住肚子嗷得一声窜出老远,“小四,你没必要下手这么狠吧!”
江望舒冷眼旁观他的表演。
“江师兄,我要修炼!”迟鸢直接忽略他装模装样的叫唤,一般来说,体质好的修士能抗普通人一刀,如果是江悬的话,抗几道天雷也没问题。
于是她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
可紧接着是江悬果断的打断:“不行,你现在不能修炼。”
迟鸢抬起头星星眼看他:“拜托了!”
她肤色暖白,透亮的眼睛似乎盛了一汪潺潺的溪水。
江悬一直都知道,迟鸢的眼睛很特别。她的瞳色是青莹莹的,白天还不甚明显,一到了晚上简直跟小狼崽子似的库库放光,又因为眼型太圆润了些,只让人觉得灵动。
本就生的稚气十足,总是瘦瘦小小的,这样专注看人的时候就分外让人心软。
江悬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摸了摸鼻子,他跟江望舒向来不对付,此时二人对视了一眼。
望舒放软了语气:“不行啊,小迟鸢,你的身体情况…”
“我知道自己经脉不通。”迟鸢黑色的睫羽轻颤,打断她的话:“但是师姐你们肯定有办法对吧!”
修真界的确有这样的例子,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迟鸢,江望舒与江悬狐疑的对视一眼。
“…”没有人接迟鸢的话。
迟鸢只是执拗的盯着两人看,淡青色的瞳孔满是执拗。
最终,这场对峙还是两位师兄师姐先败下阵来。
没有人能对从小拉扯养大的可爱妹妹硬气起来。
江悬无奈道:“好啦,我可以去帮忙问问大师兄。”
“谢谢师兄!”迟鸢终于真心实意的开心起来。
“别太高兴了。”江悬严肃起来:“想成为修士没那么简单,而且大师兄不一定会同意。”
说完这话,他果然看见迟鸢的表情渐渐凝固,冻结。
都说长兄如父,大师兄可不是含糊人,他平日冷淡得要死,虽然对迟鸢很好,也很严格。迟鸢捏了捏手指,还是坚定道:“没,没关系,我会说服大师兄的。”
其实她挺畏惧大师兄的,尽管大师兄是亲手把她捡回来的,就像一个真正的老父亲一样,不过老父亲要是发起火来,也是相当可怕的。
这样也不放弃?
江悬若有所思的敲了下桌面,他的手腕很白,又带着少年人应有的力量。
“啊,别的我不管,但是你得说清楚,为什么忽然想着要修炼了?”江悬是知道迟鸢有多害怕大师兄的,所以这个问题一定得问清楚。
终于来了吗,迟鸢瞬间紧张起来,正欲顺口说些什么。
江悬偏头看她,眼睛沉沉:“你知道,骗我们没用的。”
旁观的江望舒没说话,但也在看迟鸢的反应。
在座都是看着迟鸢长大的,撒个谎一眼就能识破。
迟鸢张了张嘴,最终放弃了撒谎,她低头绞着手指:“好吧,其实,是我想活的久些。”
迟鸢不需要修炼,但大师兄不愿让她成为文盲,所以平时仍然需要完成课业,如今因为她身体不适,江悬才与夫子告了假。
走出学堂,江悬就看见在旁边等着的江望舒。
“你倒是在鸢鸢旁边装到好人了。”反面角色净让他一个人包了,江悬愤愤不平。
“呵,谁叫你弱。”江望舒斜睨了他一眼,打断江悬发怒的前奏:“今天不想跟你吵,跟上,我有要紧事。”
江悬:“…嘁。”说的谁好像乐意跟人吵似的。
走到一处假山角落,江望舒拨弄着自己艳丽糜红的指甲,上面镶嵌着当下最流行的甲式,她弯了弯眉。
“你说,小迟鸢是不是很不对劲?”
然而江悬一点都没意外的模样,他懒洋洋的靠在假山旁,答:“不对劲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想说哪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