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珏失去理智的那段日子里,翩翩和越九青,然灯三个人都来看过,可短暂的动摇只换来是更深的痛苦。
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了无差别攻击。
这时候的他就像个小怪物,外貌已经谈不上好看不好看了,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弥漫着血雾。
迟鸢看见他自残似的撞墙,但怪物的皮囊如此坚硬,最后支撑不住的是施了加固阵法的墙。
理智回笼了一瞬,情绪反哺来得如此激烈。
迟鸢不可能违背良心说符珏不是怪物,他是如此的在意这一点,所以…她只能抱住他血肉模糊的身体,任由红色的液体染红肩膀。
因为她也是怪物。
“宗门的大家都很想你,大师兄,大师姐…”
挨个把名字念个遍,少女停了下来,慢慢地说:“我也想你。”
“符珏,我很想你。”
怪物和怪物的相拥,总是刻骨铭心。
符珏大好了以后,就和迟鸢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不知何时出现的,旁观的玄衣少年双手抱臂,江悬挑眉,嗤笑了一声,又像是松了一口气,“胆小鬼。”
他不屑一顾的提问:“为什么?”
“还是说你不喜欢我可爱的小师妹?”
尽管不太情愿,但这家伙至少…比流羽知根知底。
江悬是这样想的。
符珏说:“不,倒不如说是太喜欢。”已经超出了随便说喜欢的范畴了。
因为他必须承认,修真的男人很少有好人,包括自己也是。
能从吃人的封建世家里走出来,符珏本质就不算好人,哪怕外表是个翩翩少年,他的心思始终阴暗而诡秘,就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
尤其是在对待感情时,他总是保持着一种近乎禁欲的克制与忍耐,符珏现在已经理智到不正常了。
江悬还是不能理解,但不妨碍他幸灾乐祸:“嗯,你就继续拖延吧,能同时过了迟鸢的哥哥,江望舒,江漓,月,大师兄,越九青,君翩翩,然灯…还有我那个不见首尾的师父,三只书灵,和残雪的关,哦,还有你那个鲛人情敌再来跟我说话。”
符珏:“…你就非得把剑灵也算进去吗?”
江悬露出和善的微笑:“残雪可不是普通的剑,你这么说迟鸢会生气的。”
结果到了上元节那天,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越九青被然灯拖走了,翩翩和大师姐去了成衣铺子,大家各玩各的,最后又只剩下迟鸢和符珏。
等到孔明灯升空的时候,迟鸢冷不丁的来一句:“请君勿死。”
符珏:“?”
迟鸢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所以请你不要随便死掉。”其实她在寺庙写的签子也是这个。
“我做了个梦。”
迟鸢看见自己的眼泪掉进了河里,她蹲下来放花灯,刻意不去看符珏的神情。
“傻瓜。”符珏说。
少年托起明亮的祈福灯,“以吾名起契,我们迟鸢要夜夜无忧,喜乐平安。”
迟鸢看见他点燃的不是灯,是金色的符纸。
亦或者说,是写下就会成真的黄金纸页,被然灯改良后,落笔成契。
“我希望你开心。”
迟鸢声音闷闷的:“我也希望…大家都开心。”
“…比如呢?”
迟鸢把宗门的人全说了一遍,最后念到了鲛人,她说:“还有流羽。”
少年温和的表象隐隐有了裂缝,柔软的发丝掩盖住黑曜石般的瞳孔,夜色下,那双瞳孔微险的竖起。
“迟鸢。”符珏郑重其事的唤她的名字。
迟鸢转头,迷迷登登的看他,脸烧得通红。
符珏:“…什么时候喝了酒?”
迟鸢打了个寒颤,没有理他。
符珏被气笑了。话又说回来,他和喝醉的人置什么气。
夜色正浓,神出鬼没的江悬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不背?”
符珏没动。
江悬立刻不满的“啧”了一声,“你不背,那我就叫流——”
“这就不必了。”听见这个名字,少年面上挂出浅薄的笑意,诚意少得可怜。
他也没有背迟鸢,是用抱的。
人都走了,江悬坐在房檐上看满天的孔明灯。
江漓突然出现,看见没人,他瞪了江悬一眼,“你帮他干嘛?”
说着,少年恶狠狠的磨牙:“总有种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感觉。”
哪怕符珏长得挺好看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也被他毒舌的说成了猪。
江悬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不等江悬讲话,江漓的声音就散在了空气中,他急匆匆的说:“迟鸢还小呢,不行,我要告诉阿姐。”
江悬一惊:让江望舒知道了,等于让大师兄知道,让老父亲知道了等于让月知道,那符珏还有命活吗?
江悬猛一下想通了,遂溜之。
喝了酒的迟鸢安静的躺尸,比铁板还硬。
等符珏把人放下后,迟鸢突然又乱七八糟的滚来滚去,像个袋鼠一样,她伸手就抱住了多余的枕头。
少年眸色暗沉,变换了数次,指尖无声挑起她耳垂长长的玉色流苏,一触即分,如蜻蜓点水,就像是某种打上了标记。
睡熟的迟鸢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她抱着枕头,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符珏安静的守着他的珍宝,现在他心里有种奇异的平静。
原本背对着他的迟鸢突然翻了个身,肉肉的脸因为被子和枕头挤压,更圆了。
符珏有些手痒,像今天早上沈长老做的食铁兽式的包子。
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少年的气息一瞬变得不稳。
少女皱着眉,突然说:“越九青,吃了那个王八糕…”
符珏被吓了一跳,然后哭笑不得。
下一秒,他微笑的表情僵住:不对,为什么迟鸢梦里还有越九青?
果然还是有点生气。
微妙的感觉在心里涌现,符珏很断定,这个叫醋意。
他面无表情地抽离了迟鸢的抱枕,落空的迟鸢不安的滚来滚去,然后一下抓住了少年的手臂,贴贴。
心跳漏跳半拍,符珏…符珏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叹息着,心说:自食恶果莫过于此。
迟鸢突然又说了句:“想…”也许是做梦梦见了什么,她不满地咬了枕头一口。
“…”符珏沉默的盯着手臂上明显的牙印,连个声都没出。
如果现在江漓在场,大概会惊呼世界上居然有人如此纯情。
只是咬了下手啊喂,你怎么还脸红了。
少年小心的挪动手臂,逐渐下移,向来温柔的他难得强势。
…十指相扣已经是阴暗爬行的符珏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
哪怕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勇气。
迟鸢又嘟囔了一句:“我想…”
“抱歉,现在才说。”
少年温柔的叹息,收起的灼热目光化作缱绻的隐忍:“之前我很想你,现在也是。”
“我想吃炒面…”
“…?”
少年眨了眨眼,开始生闷气。
很气,但不知道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