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们会想办法帮你的。”
才把这话说出口,森森忽然发现,自己说“没关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我知道,我不着急。”迟鸢笑了笑,眼底生出了刺骨的寒霜。
因着上一世的瘴气影响,她总觉得人类与自然是一体的,是命运共同体,是共生共存的关系。
迟鸢很担心事情变得越来越严峻。
少女正望着窗前的一枝独秀的寒梅发呆,忽然有温暖的手攀上她的肩膀。
迟鸢回头看着来人,一身红衣,银色的枫叶被雪光衬得亮堂堂,平添几分飒爽。
她站在那里,就已然胜过大雪中所有冷梅,抬手挥指都能轻易叫旁的事物失了颜色。
江望舒的声音在冷空气中传达得更快。
江望舒笑意盈盈地对自己的小师妹说,“在想通某种事情之前,先来帮我布置布置宗门吧。”
“嗯?”迟鸢眨了眨眼睛,一滴雪珠从她指尖滑落,无声地溅入雪泥里。
看似纯白无瑕的雪,其实最是肮脏。
江望舒手里怀抱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的是半截嫩绿的柳枝,也是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东西。
见迟鸢总是发愣,她便拍了下她的发苞,不是责怪,更多的是亲昵的意味,她轻轻的说:“……你这孩子,忘了吗,后天就是除夕夜了。”
“之前的每一年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噢,又要到新年了。”迟鸢迟钝地回答她,面色淡了淡。
岁月流转,时间又要转过一页了,这就是新年啊。
至于迟鸢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江望舒摸了摸下巴,又补充了一句。“不,今年应该有了新弟子,应该还会更热闹一些。”
“来吧,记得帮我去给你的朋友们赐福。”说着,她把柳枝瓶往迟鸢怀里一塞,拍了拍手掌,“这是惯例,不能忘记!”
柳枝赐福,也是风鸣宗的习俗。
迟鸢没理由不应下,但是距离除夕来临前,还有一小段时间。
新年新气象,作为师姐的江望舒忙着收拾宗门,改头换面,毕竟无论是谢揽厌还是陆舟,要么不食人间烟火,要么不感兴趣完全摆烂,他们都不爱管这档子事情。
见迟鸢还是闷闷地不吭声,江望舒忧愁地叹息。“你啊你,心都飞到几千里之外去了,”
迟鸢:“!”
然后她伸出了魔爪,掐住迟鸢脸蛋上尚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咬牙切齿地的说:“真的那么不想和我们一起过年吗…?”
江望舒的语气里带了些酸意。
于是迟鸢含糊不清地回答她:“不是!…”
该怎么告诉师姐呢,说她的担心?
明明知道有一方在受难,她果然无法做到完全无视,尤其是那个代表幸福的日子即将到来。
“没关系哦,师姐知道的比你多得多。”
江望舒的手很柔软很温暖,但常年锻炼也微带茧子,触及她的脸时有痒痒的粗糙摩挲感。
她贴着迟鸢的脸,温声道:“相信师姐,好吗?”
重生以来,迟鸢无数次都能听见旁人对她说“相信我”。
符珏说过,君翩翩说过,江悬说过,书灵们也说过,如今到了江望舒。
这一世与之前有了太多太多不同,迟鸢终于用力地点了下头。
她忽然又想起来了,符珏曾经说过这句话:“救得了,那是命,救不了,那也是命。”
于是迟鸢决定不再为难自己。 她跳下椅子,对着开解她的江望舒大声道:“谢谢你,师姐!”
“……”
江望舒看着她飞速跑远的身影,就像一阵风。
一时间心头居然生出了自家孩子被拐走的错觉,她连连摇头叹道:“小没良心的。”
过了半秒,看着突然亮起的通讯玉符,江望舒的神情便不复之前那般温柔,这是只有在对外时才会展现出的锋芒。
【江师姐,青鸾宗的竹遥又双叒叕递了拜帖。】
但是她格外冷酷而且坚定,光速地划掉这一项会面:【说了不见。】
迟鸢是想起来了被她忽略了一阵子的小伙伴,就连瑞雪都还被寄养在符珏他们那里。
推开那扇门时,她觉得自己还是太任性了,任性到有些无情。
仅仅因为个人原因就影响到全队的关系,迟鸢已经准备好献上膝盖为之赔罪了。
“回来了?”
第一个看见她的人是符珏,越九青探出一对大耳朵,此刻在符珏身后两眼放光地盯着她看。
少年白衣如雪,唯有那双浓墨般深邃瞳是唯一的色彩,点亮了整片雪地的光景。
“啊,嗯。”迟鸢懵懵地应答了一声,风雪太大,她穿的单薄,冷得缩了缩脖子。
见状,那扇半开的门也是彻底被打开,这是让她进屋说话的意思。
明明符珏和越九青他们没有说什么,但,迟鸢怎么都感觉自己被兴师问罪了。
她心底的这种愧疚感,在看到燃灯黑着脸捂着头发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你快把你家臭鸟带回去!!!”少年心痛地摸着自己半截长发,感觉又枯糙了不少。
“怎么了?”迟鸢看着肥嘟嘟的瑞雪,这家伙肚子上的肉都要堆到地上了。
越九青言简意赅,“瑞雪到了磨牙期。”
灵兽生长的速度极快,而然灯的发质真的很好,像流淌的银白月光,触及顺滑。
而他本人也是很在意形象的,现在几乎是强忍怒气,别说什么华美长发了。
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成熟好几岁,一副耐心已然被耗尽的模样。
这时候符珏便附耳提醒迟鸢:“小心他重操旧业。”
毕竟……在然灯成为男妈妈之前,他可是无情的解剖大师。
迟鸢睁大的圆瞳逐渐转变成惊慌,她立刻接住肥嘟嘟的瑞雪,然后轻轻地安抚炸毛的然灯。
“冷静,千万要冷静!这可是越九青的后辈!!”
一旁看热闹的越九青:“?”
“喂,谁让你趁机告黑状了!”然灯忍无可忍,抓住了符珏。
符珏心虚地选择转移话题:“所以你究竟为什么那么在意你的头发啊?”
然灯轻轻转头,“因为,这是为我妹妹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