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竹遥消失了,迟鸢仍然有很多问题想问。
竹遥几乎占据了她短短人生中的二分之一。
所以失去了长久到贯穿一生的宿敌与目标,她并没有感到大仇得报。
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居然是彷徨。
竹遥死了,那么这个世界的危机是否也不复存在?一切都是未知数。
手中的残雪震颤着发出回响,似乎注意到了迟鸢低落的情绪,它想安慰迟鸢。
迟鸢摸了摸它冰凉的剑柄,反手藏进剑鞘。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离开此处,正常参加比赛。”
竹遥不过是一枚可悲的棋子。
她看的出来,濒临死亡的他倒是想说什么,可惜失败了,干脆毁去了来自异世的弹幕。
因为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活着,虽然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世界的真相却并未完全揭开。
这个时候,世界仿佛安静得只剩下她一个人。
迟鸢忽然开始怀念君翩翩了,至少稀奇古怪的知识她知道很多。
她只记得,通往天空城的道路是那棵大树。
周围的白光刺目,干净无瑕,迟鸢不由得眯了眯眼,朝着离她最近的出口走去。
此时此刻,其他选手处。
弹幕喜大普奔,一片喜气洋洋。
【太爷爷,您看的联赛终于连上画面了!!!】
【诶,我为什么看不到迟鸢的画面。】
【就连竹遥的也没了。】
突然被什么东西砸到一块的符珏捂着脑袋,他茫然了片刻,在看见越九青时立刻恢复了镇定。
正欲说些什么,符珏便看见手环剧烈的闪动,是浓烈的红色,明明暗暗,仿佛地狱索命的冤魂。
与此同时,熟悉而陌生的播报声适时响起。
【青鸾宗,竹遥,淘汰。】
【青鸾宗,竹遥,淘汰。】
【青鸾宗,竹遥,淘汰。】
【青鸾宗,竹遥,淘汰。】
【青鸾宗,竹遥,淘汰。】
听着听着,众人便觉得不对劲,短短一则淘汰的消息,整整重复了十遍。
符珏与越九青对视一眼,便看见眼前一横加粗的弹幕飘过。
它的内容是:【竹遥已陨,长明灯灭了。】
长明灯,是每个宗门在祠堂专门供奉弟子的代表生命的灯。
一旦长明灯灭了,那名弟子便彻底无力回天,不入轮回,魂飞魄散。
可距离弹幕消失不过才片刻,事态怎么会急转直下?
想起迟鸢和竹遥之间的剑拔弩张,他的心中涌起不妙。
无忧的越九青没有想那么多,对他来说,竹遥就是一个有过节的路人,哪怕他死在了跟前,狼崽大概也只会漠视着走过去。
少年暴力的折下眼前漆黑的树枝,歪着头询问符珏:“是它,对吗。”
他体内的雷灵与这树枝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符珏看了一眼,点头:“是雷击木无疑了。”
【风鸣宗越九青,房宿已获得,当前剩余星辰:四颗。】
房宿,作为十二星宿中最平凡的一颗,它代表家庭观念和强烈的责任感,拥有这种性格的人往往有能力创造一个温馨而和谐的生活环境。
“我们现在是第几名?”
越九青挠了挠头,打开通讯玉符,“我们是第一,但霜停宗也是第一。”
他们找到的星星数量一样,都是四颗。
如今选手们已经觉察出来,这是一场考验灵力根值的比赛,雷水木火,风鸣宗的人并没有落下风。
污染度上升的速度又猛然窜了一大截,几人恍了神,原来是天色变暗了。
“当前污染度:八十。”
他们只有二十四小时可以利用。
迟鸢再次失联,符珏心底略有担忧,他说:“霜停宗果然不错,我们要想办法拉开距离了。”
下一秒,失联的君翩翩突然给了他们个大惊喜。
【风鸣宗,然灯\/君翩翩,虚星已归位。】
然灯再一次摔了个狗吃屎。
“……”
可是向来善解人意的君翩翩却没有立刻伸出手。
盯着然灯手里闪闪发亮的七彩泥巴,少女默了默,她酸溜溜的问:“你的运气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然灯不满的抬头,脸上有一片淤青,但仍然不影响他的帅气,不,是漂亮。
生怕这家伙忘了,君翩翩再次提醒:“上一次新年的金色南瓜,你也是这么到手的。”
然灯显然想起了年前的记忆,他神情变了又变,把七彩炫酷的泥巴揣进兜里,终于臭着脸色妥协道,“罢了,只要能拿第一,我是无所谓的。”
若是天底下的人都如然灯一般,摔一跤就能捡到金子,应该不少人乐意被摔成狗屎。
可是看见然灯捡漏,弹幕却不平静了。
扣了满屏幕的问号,并表示大为震撼。
【看来之前是我对君翩翩有误解,对不起,君翩翩,我承认你的实力了。】
【看不出来,这小子才是真的锦鲤!!】
【我吸吸吸吸吸吸锦鲤,马上去外面逛街,保佑我出门就捡到金子!】
也有人唱起了反调,对然灯的运气嗤之以鼻,【前面的疯了吧,然灯只是凑巧而已。】
但谁都没想到,打脸来的很快。
【啊啊啊啊啊啊啊,没想到还愿来的这么快,我刚刚迈出家门一步,就发现门缝里多了几块上品高阶灵石,我发了啊,这辈子直接衣食无忧!】
说这话的人正是刚才许愿的水友,怕他们不相信,他还跑去论坛配图带了话题,有大神鉴定,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上品灵石。
一时间,这个话题上了热搜。
早知道上品灵石可遇不可求,已经卖到天价,遇见就是发财。
一夜暴富已经不是梦了。
于是水友们彻底疯狂了。
然灯才一抬头,便能看到千军万马的弹幕挤着他的脑袋擦过去,说着的都是“借借好运”这种话。
…“疯了吧?”
对于这种群体发疯现象,少年震惊到口不择言,因为然灯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一般。
一无所知的然灯不能理解他们的疯狂。
这时,君翩翩猛然看了身后的那个鬼鬼祟祟的少年,一副锦衣玉食的模样,看起来是个世家子。
正是北冥家的孩子。
于是她转头,小声的问:“对了,那个家伙一直跟着我们干嘛?”
“额…”
然灯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还是没有说出具体情况:“我刚才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可能是不服吧。”
“这样啊。”君翩翩若有所思,“我怎么感觉他还想和你说句话呢。”
“得了吧。”然灯恶寒的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我们抓紧时间,不然霜停宗又要赶上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播报声:【霜停宗洛纸砚,已捕捉尾星。】
简直是说什么来什么。
然灯身体一僵,他眼睁睁看着手环上飞速跳动的数字,原本险居第一的风鸣宗再次与霜停宗并列了。
“……”少年狠狠的不吱声。
一切都正好应验了他的话,君翩翩无奈扶额:“锦鲤啊…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然灯闷闷的,顿时郁郁起来:“不是,它有毛病,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与世隔绝的天空城。
迟鸢推开了那扇纯白的雕花镂空式的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普通到简陋的墙壁。
与外面的白昼不同,这里非常黑。
迟鸢摸索了会儿,果然从身后的墙壁上找到了火把,并且直接点亮了视线。
她观察了半天,得出来答案,这应当是一面密室。
少女指尖的火苗微弱的晃动着,手一抖,便收获了满房室的重影。
“我运气有这么差吗?”
随便一抓,就是死局。
迟鸢气得无语,直接上手推了推墙壁,她并没有听到咔嚓咔嚓的机关声,反而在视野里,一道暗芒闪过。
她眼睛一亮,有玄机。
迟鸢小心翼翼的贴近墙面,指尖的火焰稳定的跳动,照亮出了平平无奇的画面。
什么都没发生。
她又摸了摸,却发觉指尖多了一点色彩。
迟鸢惊疑不定,盯着自己的手指,终于确定了答案:“居然是壁画吗…。”
指腹擦过的地方,一一浮现出一幅壮丽的画卷。
画中人个个容貌俊美不似常人,他们都面带笑容,行走在冬夜的寒风中。
看着墙上精美而斑驳的壁画,迟鸢驻足了许久,也没研究明白。
只是忽然觉得这方天地无比寂静。
迟鸢一一扫过去,忽然发现画卷上方有颗沙子,像是特意粘上去的。
她觉得很纳罕,伸手就拿:“这里怎么会有颗沙子。”
被天空城屏蔽许久的播报声终于抓到了机会,
【风鸣宗迟鸢摘取星宿,当前剩余星宿:十二星宿已全部集齐,即将彻底归位。】
…这也行?
迟鸢傻眼了。
迟鸢无措的举起那颗星星,不同于其他星宿,他不是水中的鹅卵石,不是树间的绿叶,更不是野兽跳动的心脏。
它拥有【完全体】。
是符合大众认知的,挂在天幕间一颗真正闪闪发光的星星。
或许它藏在天空之城,本来就是主办方不想让人找到的。
手心的星星不受控制的脱离,飞向她头顶一望无际的碧蓝高空。
【十二颗星宿已经归位,比赛结果结算种。】
看来符珏他们很给力,竟然提前结束了比赛。
迟鸢才松一口气,却见眼前骤然一亮。
她仰着脖子,不是别的,是天空城的墙塌了。
与此同时,失联许久的弹幕也连上了。
【我服了,一修就修这么长,真的要投诉了!】
【比赛都结束了弹幕开个鸡毛啊?】
【…至少我们可以放个礼花。】
可左等右等,通往现实的大门迟迟未曾出现。
迟鸢愣了愣,很快听见天空中冰冷无情的播报声:
【当前污染度:100,雨林已经濒临崩溃,通道已经关闭,请剩余的选手自行逃离。】
……是了,早就衰败了的天空城不过是镜花水月,昙花一现的桃花源。
当一座房屋没有了人气,便会快速衰败,哪怕是这座华美的建筑也不例外。
【什么意思?!】
【我们根本没看到通道,主办方死了吗?】
【模拟雨林要塌了啊啊啊啊啊!】
迟鸢冷静的出奇,她只是越发握紧了手中剑,在弹幕的众多尖叫声中,三只黑乎乎的团子飞出。
一出来就察觉到了下坠感,花花蹦跶着小短腿,它破防道:“天杀的,这是谁干的?”
迟鸢把希望放在三个活了许久的前辈上:“你们有其他办法转移空间吗?”
森森甩了甩胳膊,黑沉沉的脸色更沉了。
“不行,做不到。”它的表情严肃:“是天空城把你留下来了。”
天空城是掌握时间法则,超出三界之外的世界,与外面的世界互不打扰。
思及此处,…她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迟鸢垂下乌黑的眼睫,“天空城曾经居住的,是哪一族?”
这个问题不算难,森森脱口而出:“灵族。”
“灵族是吸收了天地精华,才诞生出来的灵,成活率很低,但他们学什么都很快,做什么都简单。”
这样的天赋,是别人想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灵族的种类其实也分很多种,万物都可生灵,判断你的血脉是什么生灵,很简单。”
说罢,森森轻轻地落到她的掌心,锋利的羽毛笔划破表皮,一滴鲜红的血珠缓缓冒出,滑落到纯白的地面,渐渐融了进去。
“迟鸢,你不是从月光里诞生的。”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森森说迟鸢最好吸取太阳的精粹,完成进阶。
“……”可迟鸢心底还藏着疑惑,她摸着头顶的月辉,问:“为何说北冥家族与我身世有关?”
三只黑球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
北冥是幽都的老牌世家,沾亲带故的也正常。
可说来说去,其中又会牵扯到月,触及他的心愿,它们都迟疑了。
森森叹了口气,“让时间来告诉你答案吧。”
“为什么现在不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才能开口?”
这一次,迟鸢彻底按捺不住了。
一路走来,每一个人都叫她等,好像全世界都知道真相,只有她被瞒在鼓里。
她讨厌一无所知的感觉,明明自己拥有知情权,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