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掩盖的真相

“年轻就是好啊,脑子也转的快。”

符珏一点儿不谦虚, 他微笑着接纳一切评价:“过奖过奖。”

不过片刻,少年又蹙起眉,“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地方的气息很熟悉。”

“就好像……我曾经来过这里一样。”

再次回到那小小的暗沉房间时,越九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昏暗的煤油灯照旧,摇摇欲坠的燃烧着。

迟鸢抬手,挥散了空气中积攒已久的潮湿霉气。

经年累月,这房间早就没了旧日的痕迹,似乎已经许久未住过人了。

几人对视一眼,都各自动作轻巧的翻箱倒柜起来。

但这屋子本就狭小,一眼就能望得到头的事物,也没什么可找。

迟鸢转来转去,最后甚至找到了床底,趴着一口气用力吹开桌面的浮灰,然后被呛得连连咳嗽。

然而就是这一低头的瞬间,手掌心扒上了床底冰凉的石板砖。

“诶?”她讶异的叫了一声,地面有并不明显的凸起。

迟鸢运起灵力,石砖应声而碎,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张蜡黄的卷轴。

听见动静,越九青和然灯都凑了过来。

卷轴显然过期了,但保存得还算完好,没有第一时间被风化。

迟鸢挽起袖子,把卷轴放在桌面上展平了,然后才解开红色的系带。

唰的一声,卷轴应声打开。

一张活灵活现的肖像画出现在众人面前,上面画着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尽管岁月侵蚀,容颜依旧不改。

美丽的女子将一只手虚虚搭在肚子上,面容温暖美好。男子高大英俊,含笑看着怀中人,温润如玉。

男俊女靓,二人浓情蜜意的依靠在一起,当得上般配二字,也是相当养眼的画面。

“这是屋主的画像?”

然灯狐疑地扫视着画像,他嘟囔道:“这里面的人,我怎么瞧着那么眼熟?…”

迟鸢也跟着点头赞同,她看着那两人的模样,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未等他们讨论得更深入些,窗外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是之前见过的一个村民,原本朴实无华的脸现在却变得可怖而狰狞,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迟鸢手中的卷轴。

“你们在干什么?!”嘶哑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聚精会神的几人一大跳。

才找到一本纸张装订而成的话本,符珏抬头。

窥见这一幕,苍白的骨节一抖,那些薄薄的陈旧纸片便从他指尖飞出。

再次滑落在地面时,纸张散落一地,轻飘飘的,宛如一只受惊的秋蝶。

他的举动勾起了窗外的视线。

那村民怔了怔,忽然转了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屋子,将掉落地面的纸张一把火燃烧了。

猝不及防的,大火熊熊燃烧,赤红的火舌窜得很高,贪婪的舔舐着屋内的一切。

迟鸢对他疯狂的举动表示震惊,并顺手将身后的卷轴收入了随身空间里。

分明是处于高温环境里,君翩翩无端的打了个寒颤,“他是…疯了吧?”

哪怕是想要夺回来,也不至于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毁掉一切吧?

可现在这家伙怒目圆睁,满心只顾着那卷轴和纸张,完全听不进他们的话。

符珏摇头,他说:“看起来,他像是被某种邪祟控制了。”

也就是说,这个人毫无人性可言。

思来想去,迟鸢决定一棒子敲晕他,再灭火。

他大踏步的前进,行进的方向正对着火焰。

正打算动作时,却见村民忽然短暂的恢复了神智,竟然从迷离的幻境里清醒过来。

看样子是打算清醒的自焚。

迟鸢迟疑了。

村民猛然转过头来,盯着离他最近的迟鸢,抖了抖嘴唇,喉咙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愿意。

村民神色的惊慌显而易见,伸手,是想要求救,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迟鸢看清了他的口型:“救,救我…”

她当机立断,下令:“大家快救人!”

话音一落,然灯和越九青就把这个人的手脚全部束缚起来,但是毫无作用。

村民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越九青愣住,如同火燎过一般快速甩开了手臂。

并非是他脱力了,而是村民的肌肤发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从手触及的地方一点一点腐烂,露出森森的白骨,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结束。

男人尚未踏入火焰,便在数秒内浑身冒火,虚软的倒在地上,一眨眼便成了一具烧得漆黑的骨架。

窗外的风吹进来,骨架碎裂消散了。

烧得噼啪作响的火焰突然不见,房间骤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原来火是假的,人也是假的。

迟鸢看着躺在余烬里的蚀骨,陷入了沉思。

她不解:“我们怎么又陷入了那人的幻境里。”

然灯漫不经心的道:“大概是戳到了他的痛点吧。”

君翩翩蹲下去,仔细的观察着被烧毁的残留物,她认真的拿出手比了比,然后遗憾的摇头:“不行,真的拼不起来了。”

“刚才你们不是找到了画像吗?”符珏再次提出了猜测,“或许秘境的核心就是那人。”

出于谨慎,迟鸢没有像刚才那样立刻把卷轴拿出来,她描述了画中人的相貌。

“村子一共四十口人,他们都相貌平平,与画中人匹配程度为零。”

越九青第一时间出言否定了,早在来这里的第一晚,他就清楚的记住了村里所有人的外貌。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死了,要么不是人。”

符珏摇头:“不,领域心随神往,那个创造领域的人绝对是以活着的形式存在。”

“你们想想,进村以来,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吗?”

与此同时,陆舟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身后跟着霜停宗的崽子们,迟鸢注意到,他们个个都神情庄重。

陆舟的表情严肃起来,“外界的时间流速与这里不一样。”

“这里的一晚抵得上外界的两天,时间快不够用了。”

“我们必须想办法尽快破境。”

迟鸢说:“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找到啊。”她倒是挺着急的,关键是急也没用。

陆舟叹了口气,他让开半个身位,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熟悉身影。

越九青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那个小女孩。”

是那个被妇人拽着走路,在妇人旁边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迟鸢猛然意识到,村子里没有其他小孩,唯一的孩子只有这个小女孩。

而且她也是不受控制的,会流眼泪的,真实存在的。

这就是领域的核心吗?

“按理来说我不该插手的,符珏。”陆舟本来是揣着两只手的,此刻他用袖子掩着唇咳嗽了一声。

陆师兄在叫他,符珏不明所以的抬头。

“符珏。”

那小女孩也怯生生的跟着叫他的名字,不过她的眼睛不再空洞,藏着亮闪闪的星星。

符珏随着这道声音和她的眼神对视了,随即,又是蓦然一怔。

陆舟依旧平淡,他问符珏:“你是不是觉得她很眼熟?”

少年点头,算是默认。

就连旁观者也能看清小女孩的容貌,与符珏有五分相似,五官都是柔和而不带攻击性的。

看着看着,然灯大胆的开始胡乱揣测,“这难道是你流落在外的妹妹?”

符珏表示自己不清楚,但是符家在外的外姓人太多了,他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所以是有可能的。

本来就是胡言乱语,见符珏真有了动摇的趋势,陆舟眉心跳了跳。

他无奈,抬手便给了然灯一个脑瓜崩,无视了少年委屈的眼神,继续解释说,“这是领域主记忆的缩影。”

符珏没有动作,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心事。

所以眼前的小女孩也是虚假的。

见向来通透的符珏也不上道了,江悬和江漓发挥了双生子的默契,将符珏往小女孩前一推——

少年单薄的身形与之碰撞,周围的空间扭曲挤压,符珏消失在原地。

迟鸢傻眼了,“陆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越九青和然灯更是已经开始思考陆舟被夺舍的可能性。

陆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稍安勿躁,这是符珏的因果,你们最好不要插手。”

“现在都给坐下来,等他出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破村子了。”

陆舟的神情一派悠然,但他不可能在重要的事情上犯浑,几人将信将疑,跟着霜停宗一并席地而坐。

“这次,猎诛是针对符珏来的。”

想起符珏的身世,江悬道:“他们一直都对血脉很执着。”

说到血脉二字,迟云间和迟鸢对视一眼,纷纷竖起耳朵。

却见君翩翩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陆师兄,你还好吗?”

“…”陆舟仰着脖子,仍然是高高在上的模样,一如既往,他无所谓的挑眉,“我能有什么不好?”

方才他的苍白仿佛只是一闪而过。

君翩翩默了默,说来怪不好意思的,她只是碰碰星图就动不动头痛得厉害,陆舟插手他人的因果,却波澜不惊。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也许灵修和灵修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吧。

见自家的崽子们都心绪不宁,陆舟还是道:“放心,最多一炷香符珏就能出来。”

他的语气太过肯定了,以至于霜停宗的众人都疑惑的盯着他。

青年意味深长的补充:“这位领域主啊——永远不会对他有恶意。”

究竟是什么样的领域才会让陆舟打着包票说不会伤害符珏?

符珏不清楚。

因为他一进来,就被扔进了一片虚无,周围俱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符珏摸索着点燃了灵火,直到指尖触及粗糙的触感。

是纸。

符珏把那团纸抓在手心,借着微弱的火光,试图窥见其中的内容。

很快,他便发现了异常,这样熟悉的厚度,不正是那被村民极力想要烧掉的线索吗??

“十月十九日,夏末秋凉。”

纸上那一行字迹淡淡,模糊得不算很工整。

符珏细细的展平纸团,继续往下看。

“家中的事务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为了逃避,我独自一人散心,来到了这个破旧的村子。”

故事的主人公口吻更像是男性,在他的详尽描述里,符珏的眼前浮现出了旧日的光景。

“虽然偏僻,但这里人很少,总算能休息会儿了。”

“本来只是借宿一晚,却碰见了个极为古怪的姑娘,生得倒是好看,我问路,为何她却不搭理人?”

“虽然她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村子的人还算热情,尽管这群人的热情有九成都是冲着我的荷包来的。”

“十月二十日,我向隔壁的大娘讨了食材自己做吃食,又看见那位姑娘,提起这个话题,大娘却对她跟避之不及似的,紧紧的闭上嘴。”

“我对她的事迹倒是很感兴趣,苦于无缘,只知道个名字,她姓叶,叫叶微澜。”

“今日躺在落满梨花的草坪下小睡,猝不及防与树上的人撞上,居然是叶微澜。”

符珏顿了顿,他狐疑的想,怎么越看越不对劲,这不会是一本恋爱日记吧?

果然,接下来日记中以自嘲的口吻写道:“果然,伟大爱情的开端往往是狗血且通俗的。”

直到看到这里,符珏才惊觉,这居然是一篇倒叙形式的日记。

“后来我从旁人口中得知,微澜是个哑巴。我知道他们的心思,可那有什么关系,她不需要开口,我会连同她的一份,诉说心悦之情。”

少年人的情感总是轰轰烈烈,澄澈而炽热,令人心血沸腾。

当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就像所有话本子里说的情节那般。

符珏眼睁睁看着日记的持有者做出了对他一生影响重大的决定。

“家族的环境并不适合微澜生活,我决定放弃继承者的权利,带着她退隐山林。”

符珏又翻过一页,他知道这个过程必然很难。

面对家族的施压,故事里的主人公态度始终坚决,他已经放弃了所有,和无父无母的微澜拜了天地,待在小村庄里过着平静温馨的生活。

若结局只写到这里,便算得上是一个美好的、追寻真爱的故事。

但翻过末尾的一页,符珏的瞳孔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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