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分崩离析

世间常言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可若是每个都城都遭了难,便是自顾无暇,分身乏术,何来支援?

淋漓的大雨倾泻而下,引发了山体崩塌,进而便是汹涌的泥石流。

山间朦胧的水雾缭绕,少女头顶暴雨,浑身的衣服都被浇个凉心的透,那些头发只是黏糊糊地附在脑后,雨水淋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并且,不仅是迟鸢一人被浇成了落汤鸡。

在场所有人,不管是江望舒,还有一定要拖着一把老骨头来的沈长老,每个人都浑身湿透,形容狼狈得眉目无法舒展开。

为了保持灵力充沛,没有人敢因为身外之物浪费丹药。

雨越下越大,大到他们连说话都要靠吼,仿佛要把江州往后几十年的雨都落尽。

天空炸响一道紫色惊雷,又一栋房屋岌岌可危,即将倒塌。

慌乱之中,惊叫声此起彼伏。

大厦将倾,迟鸢的瞳孔略缩了缩,她看见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奶娃。

危难之下,大部分都没有闲情来照顾这个孩子。

眼瞧着那小孩没有丝毫反应,似乎被吓傻了,她便迅速地跑了过去,一手捞起小孩,一手护着孩子回程。

浑浊的泥点飞进那双碧潭似的眼睛里,一阵一阵的,生疼。

如今迟鸢也只顾得上眨眼睛了。

回到临时搭建的营地时,医芦的大师姐浮云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她一边接过孩子,一边骂道:“哪个没良心的当的爹娘,连孩子都不要了吗?”

旁边的同门安慰着她:“大难临头各自飞,没准已是下下策。”

话虽如此,看着小孩脸上青白交加,浮云还是气不过。

迟鸢沉默地站在一旁,浮云却夸了她一句,“伤口居然未曾溃散,你抱孩子的动作很有技巧啊,是不是以前经常救人?”

“算吧。”迟鸢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是,也不是。

迟鸢是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江师姐已经提前被派去支援青州。

现在的队伍里,和迟鸢留守在此地的熟人只有谢揽厌和君翩翩。

帐篷中的人各个都面熟,可是迟鸢没有看见陆舟,也没有在名单上看着他的名字。

难得的半刻空闲,她便随意地问了一句:“陆师兄呢?”

很快,迟鸢便发现自己问错了。

在场数名内门弟子,竟然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问题。

帐篷中静悄悄的,唯闻外面风雨不歇。

迟鸢不解,仍然试探性地发问:“陆舟他…”

直到悬挂在顶的雨凝成冰柱,坠落地面,砸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顷刻,君翩翩拉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她使了个眼色,迟鸢突然会意了。

君翩翩起身,走到帐篷外,离得很远。

他们站在山巅,所有的风景都被纳入眼底,二人静静地俯瞰这片破败的大地。

君翩翩说,“现在我们最好别在大师兄那里提起这个名字。”

迟鸢不明白,“陆师兄闯祸了?”

“若真是闯祸便好了,最多被丢入思过崖。”君翩翩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应该说,他有叛逃的嫌疑。”

“?!”

迟鸢的表情霎时凝固,连呼吸都停滞了。

从重生的那天回来开始,她就知道,风鸣宗背后有人。

月说,冥冥之中,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波助澜。

关于她的体质,关于她被封印的一切。关于内鬼的身份。

她怀疑过许多人,甚至也是江望舒。

最大的怀疑对象是谢揽厌,谢师兄。

自始至终,只有他明确地说过,不愿意让迟鸢修炼,不愿意让她接触修真界。

迟鸢唯独就是没有怀疑过陆舟。

陆舟平时根本不在意这些,就算是在前世,也没有叛逃,他只给出了两个预言,一个说竹遥是未来的救世主预言,还有一个,便是修真界会迎来前所未有的灭世浩劫。

如今第一个预言迟鸢被亲手打破,第二个似乎已经逐步应验。

可是,陆舟会叛变?

四门不出的摆烂陆舟会叛变,作为灵修,他比任何人都能看透结局。

这未免太荒谬了。

握着残雪的手指骨节寸寸泛白,青筋暴起,迟鸢努力平复了心情,试图推翻她的论点:“不可能,他有什么必要这样做?”

“陆舟在风鸣宗地位稳固,哪怕不做峰主,他也能过得很逍遥快乐,为什么非得想不开叛变,过着被通缉的生活,值得吗?”

君翩翩却定定地看她的眼睛,“迟鸢,倘若自在不是他的本性,躺平根本不是他真正的追求呢?”

“况且他已经接触了外部势力,如今已经重新冠上了神州司空家的名头,这样还不能算得上叛变吗?”君翩翩的声音淡了淡。

“司空…司空氏…”这个名字在她舌尖转了几圈,迟鸢越发惊疑不定。

那是神州的灵修世家头子,只是他们修习恶道,以剥夺生命来窥探天机,风评差到了极点。

陆舟从来没说过,他是司空家族的人。

经过联赛一战,陆舟在君翩翩心里几乎成了无所不能的神。

但是,哪怕是神,也有跌落神坛的时候。

君翩翩抬起头,入目就只能看见漆黑的星空,视线渺茫到近乎虚无。

“老实说,我现在很担心陆师兄。”

迟鸢还是不敢相信,平时言笑晏晏与他们顽皮的陆舟,忽然变成了恶势力成员,她喃喃道:“太突然了。”

“或许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忽然想起了江漓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注意陆舟。

注意陆舟。

“居然是这个意思。”

良久,迟鸢道:“如果他只是套话,还有挽留的机会。”

君翩翩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

陆舟器灵双修,比她还高上一个等级,迷雾之中,君翩翩看不清他的未来。

迟鸢也看不出她心底潜藏的难过。

寂静蔓延许久,山下滚滚怒涛都被温若师兄留下来的阵法拦住。

可是符阵双修的温若也被派出去了,除了符珏,他们队伍里根本其他没有合格的阵修。

猛然意识到这个大难题,君翩翩急忙问道:“符珏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这次轮到迟鸢沉默了。

她艰难地开口:“他走了。”

“走哪去?”君翩翩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迟鸢说:“他回符家了。”

君翩翩傻眼了,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良久。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可是我们的比赛怎么办?”

迟鸢微微站直了身体,“等这场洪灾退却吧。”

到了那时,再另做打算。

迟鸢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再见面成了敌人,至少要抓着他们两个问清楚。

“为什么,不过是一天,风向全都变了。”

暴躁的狂风很快吹散了君翩翩迷茫的声音,支离破碎。

“大抵是那位口不能言的天机君寿数将尽。”

“不出意外的话,陆舟马上就会成为新的天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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