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上次,迟鸢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既然有离别,便会有相遇。
“会的,一定会的。”
少女空灵的声音浮现耳畔,流羽如释重负的叹气。
许多人的一生都是在告别中度过。
他忽然苦笑了一声,那张美丽不似凡人的脸上浮现丝丝无奈,“我也想跟你去幽都,可惜不行。”
迟鸢抬眼,瞥见少年失落的面庞,……原来他是什么都知道的。
流羽那一头漂亮而轻盈的金发随着散乱的思绪飘扬,手腕一转,忽然凭空变出了一束花。
他的声音听上去轻松极了,“送给你,我们深海的特产。”说这话时,流羽向符珏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符珏不动如山。
这相当于饯行前的小礼物,迟鸢没有理由拒绝。
而且那些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鲜花,而是海底五光十色的灵植,形状像是各式各样的宝石。
它们都带着大海特有的潮湿气息,安静的舒展在她的掌心。
时间要来不及了,她冲着泡泡鱼和流羽挥手,“再见。”
流羽微笑的回应,“再见。”
既然他没办法离开,就让这些花代替他去看看吧。
等了一年又一年,泡泡鱼有些心疼起这位年幼的王储。
已经消失在视野范围,流羽久久站在原地。
他专注的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确切的说,是迟鸢的背影。
少年身体僵硬,宛如一座亘古不变的石雕。
泡泡鱼忍不住唤他:“殿下…”
“太阳升起来了。”
流羽转过头,点了点头。
泡泡鱼久久的凝视着他,却欲言又止。
两人都心知肚明,下次再和迟鸢见面,或许是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是几十年。
泡泡鱼其实是想说,让他别等了。
“没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用来等待。”
流羽轻轻的弯唇,眼睛也如月牙般弯起来。
此刻他无比庆幸鲛人拥有的漫长寿命,让他的等待与坚持也有了底气。
分离是为了再一次相遇,等待也是为了相遇。
流羽头也不回,纵身一跃:“走了。”
那条昳丽梦幻的蓝色鱼尾骤然溅起巨大的浪花,晶莹剔透的水珠腾空,又无声无息的落入海中,融为一体。
为避免骚乱,风鸣宗并未对外说过自己的启程时间,少年们满怀着心事踏入多日不见的船舱。
“我以为,流羽会缠上我们。”越九青有点不懂了,他挠头。
流羽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轻易放手的人。
“他不会的,他走不开。”
迟鸢抱着那束花摇头,每个人都要承担起自己责任,流羽瞧着漫不经心,但也不是那种为了一己私情就放弃子民的人。
一夜未眠,迟鸢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迟鸢耸着鼻子,雪白的长发狐狸从窗户外跃了进来,动作丝滑,悄无声息。
来者红唇艳丽,他拥有胜过女子的容貌。
迟鸢却如临大敌,抄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饽饽挡在面前,用手捂着鼻子的同时,身体也跟着慢慢退至门前。
门虚虚的掩着,这是一个相当安全的距离,只要再退后一步,便可以离开此处。
迟鸢狠狠地瞪了容愿一眼,语气凶恶:“你又来干什么?”
容愿却牛头不对马嘴的问:“赢了比赛很开心吗?”
怎么不开心,这是好事啊。
迟鸢动了动嘴唇,但没出声,她想,她和这只狐狸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才来了一次,容愿几乎把这里当成家了,他自在的瘫倒在摇椅上,语气轻松:“其实我现在可以带你走。”
“…所以呢?”迟鸢炸毛的又退了一步,决定一有不对劲她就让残雪去报信。
容愿的眼神近乎怜悯,像是在看一只路边的流浪猫,“你还不明白吗,你根本不属于人类的世界。”
迟鸢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不妨碍她骂他:“鬼话连篇。”
容愿不恼,他的语气温和而委婉,就像一位真正为迟鸢着想的长辈,循循善诱。
“人类的世界充满各种各样的谎言与欺骗,绝望痛苦,负面的情绪每天都在上演。”
“迟鸢,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你愿意的吗?”
在劝说中,容愿的眼睛慢慢变成了一片空茫,清澈的映出眼前人的模样,又好似深渊,只需一眼,即可溺毙,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如跟我走,离开这里。”
然而迟鸢一点不动摇,她大胆的直视狐狸的眼睛,“既然如此,那我就构造一个不会让大家产生绝望的世界。”
容愿相当不爽的啧了一声,因为迟鸢再一次无视了他的幻术。
“真是好大的口气。”
迟鸢瞪了他一眼,道:“不是狂妄,我有资格这么说。”
她扬起头,像是一只昂首挺胸的小天鹅,“十四岁的迟鸢做不到,不代表十六岁的迟鸢不行。”
“就算十六岁的我做不到,十六岁以后的迟鸢一定会替我完成。”
也就在这时,容愿才发现,这丫头的决心难以可撼动,甚至已经成了近乎偏执的念头。
是他低估了迟鸢的决心,软的不行…就只能用武力了。
容愿如此想着,手心凝聚的术法已然成了形。
眼瞅着对面要动手,迟鸢眉心一跳,光速松开了残雪。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容愿顿了顿,似乎记起了什么,已经抬起的手又落了下来:“罢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毕竟,像你这么倔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容愿松了眉头,“但等联赛结束后,我便不会给你时间了。”
迟鸢却从他的停顿里察觉了什么,她立刻问:“你知道我的身世渊源?”
正欲从窗边落下的狐狸回首,笑的粲然,“我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不知道怎么会找上门,但是现在的你不用知道。”
说完,容愿不给她任何问话的机会,那抹鲜明艳丽的红色消失在云层里。
狐狸昳丽的眼尾上扬,他似笑非笑,“或许这天底下,没有欺骗你的只有我一个。”
但显然,他的话完全被迟鸢当做了可以不听的耳边风。
容愿耸了耸肩,在迟鸢看仇人的眼神里逃跑了。
该死的谜语人。
迟鸢眉心皱紧,破口大骂的心思都有了。
不过,猎诛和容愿都不想让她活着,那说明她的家族地位一定很高,威胁到了他们。
如今只能抓紧修炼,至于迟云间……她的哥哥,但愿接下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