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悬如临大敌的模样,陆舟干脆掰开了话来讲。
“从生理意义上,迟云间的确不是人类。”
他又啜了一口滚烫的茶,热烟滚滚,几乎能把舌尖烫坏,但是他却毫无所觉地道:“他幼年时接受过猎诛的改造,后面被霜停宗救出来,却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又是猎诛。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眉头紧锁,难以言喻的厌恶表情跃然纸上。
“……这群人真该死!”然灯磨了磨牙。
“青州的猎诛已经被霜停宗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不成气候。”看穿了他们的热血心思,陆舟又解释。
江悬心神越发不宁,眉头仍旧皱得解不开,像密密的线团,剪不断。
平心而论,一直以来,江悬都是以迟鸢的哥哥自居的,如今莫名其妙跳出来个迟云间。
就要这样轻易取代他,难免有些愤懑。
迟云间他凭什么?
就连越九青的神情都浮现出强烈的敌意,他嘟囔了一句,“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陆舟正色,重重地拍下桌子,“我是在问迟鸢的意见,不是你们。”
“你们没有权利替她做决定。”
然而迟鸢低着头不开口,场面便陡然沉寂了。
虽然总是开玩笑,说她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但是关于身世这个问题,迟鸢大概明了。
纤细的手指轻柔抚上眼皮,那是她的异瞳。
谁家人类小孩会有这么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啊,只有异族才会。
这双眼睛便让迟鸢知道,自己极有可能是人与妖族的混种,而且是弃子。之所以不去寻,也是怕撞上南墙,落得个心灰意冷。
倘若不是在风鸣宗长大,迟鸢大抵要吃许多苦。
但风鸣宗的氛围太好,礼义廉耻,什么都教。
亲情这颗种子的确在她的心灵落下,且生了根,发了芽。
良久,迟鸢才了回应,她低垂着睫羽,声音却很清晰,“见一见吧。”
比赛结束,哪怕赢了也是会复盘的。
君翩翩看过那日的投影,第一个感觉是担忧。然后是后怕,甚至心有余悸,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动摇。
“可是他下手那么狠,你真的要去吗?”
迟鸢点头,她十分清醒:“当然要见,以不是对手的身份见他,才是最正确的。”
而且关于身世,还有许多疑团没有解开。
可靠的大人·陆舟支持她的一切决定,“好,不日我便安排你二人见面。”
至于能不能处好,便又是一回事了。
几人心照不宣的揭过这一茬,然后回眸。
不对头。
空得可怕,好像有什么不见了。
率先注意到的君翩翩傻眼了,“啊,菜呢?”
价值连城,足足十人份的菜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精光得仿佛被舔过的盘子。
越九青难以置信的拿起一个碟子,反复观看。
盘子光亮的映出少年略带委屈的脸,还有伤心下垂的眼尾。
他饿。
视线一挪,然灯怒气腾腾地注视着二人。
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瘫在椅子上,化悲愤为食欲的江悬更是直接拍了拍鼓胀的肚皮,他猝不及防的打了个饱嗝,成功拉了全部人的仇恨。
这边,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掀开杯盖,空空如也。
绝望的陆舟非常没有大人气势,发出了比他们还要惨烈的叫声。
“我的特色风味茶啊啊啊啊啊啊!!”
庆功宴不翼而飞,迟鸢阴恻恻地扯起唇角。
步步逼近兄弟二人,拖长了语调,“还我菜来——”
情况不对,跑为上计。
不知何时,符珏与然灯无声无息出现在二人身后。
他们合力制裁了吃撑了跑不掉的两人,碧眸少女双手举起从然灯那薅出来的锅盖,然后把这俩脑袋往中间一挤,一盖,一敲。
只听得清脆而悦耳的:“咚——”
被敲的眼冒金星的江悬\/江漓:“饶命!!”
最后江悬二人迎来了混合双打,并由他二人合资重新请一桌,这一闹,便又是闹到很晚才结束。
次日晌午,便是迟鸢与迟云间会面的那一日。
“话虽然这么说。”君翩翩汗颜,她趴在高高的窗户边上,凑出半个脑袋。
“有必要来这么多人吗?”
第一次干偷窥的事儿,君翩翩很不熟练,心跳得非常厉害。
可同样年龄的然灯却已经轻车熟路了,他淡定的可怕。
“以防万一。”窗台另一头的是然灯。
少年压低了声音,“那家伙虽然可怜,但也穷凶极恶,我实在不放心。”
“而且我们俩还好吧。”他又望了一眼君翩翩,指出庭院中一棵梨树。“他们不是就躲在树上吗?”
君翩翩定睛一看,好家伙,越九青和符珏穿了一身白衣,几乎和雪白的梨花雨融为一体了。
二人正坐在树杈上,拿着某个灵器极目远眺。
她沉默了片刻,慢慢撤回了前言。
房内并不止是迟云间与迟鸢二人。
洛纸砚和白闲一,陆舟与江漓,作为双方的大家长都赫然在列。
君翩翩看了好半晌,突然察觉人数不对。
“诶,江悬师兄去哪儿了?”
然灯静了静,手指往上一勾,“嗯...他在里面。”
里面?
顺着然灯上指的方向,君翩翩眯眼。
可眼睛盯了半天,只看见一只小飞蛾趴在房梁上。
飞蛾?
她瞪大了眼睛,脑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不是吧,别太离谱了!
然灯点头,眼神示意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君翩翩:…好好好,这么玩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