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气在生死时刻,是最无用也最可怜的东西。
迟鸢深深地明白这一点,她经过之处,便惊起无数惶恐的游鱼。
这个道理,还是竹遥用生命告诉她的。
“到手的人头飞了?”连小枫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迟云间。
她没动手,一是因为太过震惊,想得到答复,二是相信迟云间的执行力。
万万没想到,迟云间真的跟被定住了一样,待在原处一动不动。
连小枫感觉火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脑袋上方冒出。
偏偏这人现在宛如失心疯犯了般,自己擎住自己的手,他的神色纠结复杂,在外人看起来很是古怪。
她无法对一个病人苛责。
见状,洛纸砚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铃,指尖一屈,那铜铃立刻发出“叮——”的一声,带着佛光的音波犹如实质传播,海水一圈圈地泛滥。
震荡不安。
等佛音逸散,迟云间才睁开眼,睫羽湿涟涟,他紧紧地皱眉,是一副方才从梦魇里清醒的神色。
洛纸砚瞧着眼前的安全点,并未责怪谁,他下了定论:“罢了,既然已经到了丙点,就暂做休整。”
另一边,却说迟鸢从霜停宗视野范围内逃脱。
少女并未停住脚步,而是抬眼,看着天光,忽然调换了一个方向继续前行。
【吓我一跳,还好迟鸢跑得快。】
【临阵逃跑算什么英雄?】
【楼上你是不是傻,对面四个人,现在不跑等着淘汰吗?】
【可她也太果断了,一点骨气都没有。】
【喂,懂不懂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管你如何辩解,在我看来逃跑就是弱者,是懦夫的行为。】
一时间,两方都各执一词,人人都觉得自己有理。
吵着吵着,弹幕刷了成千上百条。
迟鸢选手的房间热度也因此竟然居高不下。
向来爱看热闹的阮星辰注意到了这场纷乱,他乐滋滋地嗑起瓜子:“看来弹幕起了争议。”
有争议才好,那样有看头。
但逃跑就一定是弱者吗?
柳熏摇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久不见开口的温鹤鸣却突兀地横插了几人的对话,“与其争论对错,还不如猜猜她能不能在灵兽群里存活下来。”
他说话硬邦邦的,好似旁人都欠了他三千万灵石,充满了火药味。
抱着猫咪的桃也疑惑地回眸,“?”
柳熏不明所以,她无声地询问旁边的桃也:谁又惹到他了?
都是差不多的辈分,桃也可不惯着他,她冷哼了一声:“你闭嘴吧,没人愿意听你讲话。”
他冷冰冰地扫了桃也一眼,倒像是懒得与她计较。
这种态度让桃也更火大了。
夹缝中生存的阮星辰抱住自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完全不想参与,柳熏从两人纷飞的战火里逃离出来,又将目光放在了光幕内。
她略带忧虑地注视着其中的身影。
虽然话讲得有些难听,但温鹤鸣说的也是事实。
此时,距离天黑还剩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播报声仍旧尽职尽责地行使自己的权利:【霜停宗已占据丙点。】
【青鸾宗已占据乙点。】
【涧挽宗已占据丁点。】
能从数千人的宗门里脱颖而出,谁都不是草包。
如今东南西北四个安全点都被前三的队伍霸占,迟鸢若想找到生存的空间,就必须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到达甲点。
但结果只能说很玄乎。
迟鸢要是想掩藏自己的异常,便不能再继续提速,她现在能动用的灵力已经是普通筑基修士的极限。
暮光投入海底,迟鸢正思索着对策,忽然听得耳畔有风声响起。
不是吧,又来?
迟鸢叫苦不迭,正要硬着头皮对上未知的敌人,却瞥见了一抹冲她飞过来的青莲,不过巴掌大。
这不是…
来者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甚至松了手里的剑。
迟鸢大声地唤他的名。“符珏!”
“我在。”
那人果然应下。
少年的周身浮动着大小不一的青莲,阻挡了一部分海水的侵袭,
迟鸢从摇曳不明的幽幽冥火中,窥见了少年清俊的面容,那纤长的两指正夹着一张明黄的特制符纸。
“接到你了。”然后他冲着迟鸢弯唇一笑。
那双墨眸里如今仿佛呈着一旺摇曳易碎的星子,在昏黑的海底熠熠生辉。
符珏问她,“不算太晚吧?”
“当然不晚,什么时候都不晚。”迟鸢向来是相信符珏的。
有符珏的助力,迟鸢也用不着费尽心思藏什么了。她收起残雪,“你来得好及时。”
符珏笑了笑,从一切的开端开始,他似乎就并不惊讶迟鸢的出现,或者说,他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这样说着,符珏又轻松地划出一张传送符,传送符在他掌心灼烧殆尽,却不伤他分毫。
符珏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了手,迟鸢立刻会意,搭上他冰凉的手背,她说:“我们走。”
“嗯。”
符珏念出那句耳熟能详的咒言,“垂星追月,天玄地黄,同心御守,启!”
语毕,金色纹路在二人脚下如花般绽放。
队伍里一定要符修的意义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所以说,联赛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比赛。
“同心御守是什么?”
迟鸢好奇发问,上一次她还记得符珏用的咒言不是这句。
风声混合着水声,明明应该在耳边呼啸作响,却因为阵法的防护功能而停止了运转。
一时间,小小的空间仿佛都静了下来。
“到了。”
传送时间用不了太久,不过几个呼吸间,二人便来到了风鸣宗占据的甲点。
符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问题,而是示意让迟鸢先走,自己自始至终落后一步。
见迟鸢进了安全点,他才不慌不忙的回答:“同心御守代指亲友,可以传送到特定的亲友身边。”
说着,他狡黠地看了目瞪口呆的然灯:“之前在委托然灯为我锻造灵器时,我在莲域加了一点小小的术法。”
“好啊你,居然趁我不注意偷偷做了手脚!”
然灯磨了磨牙,在眼皮子底下灵器被动,这对器修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