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竹遥再问的明朗些,便很清楚,是整个宗门都不欢迎他。
在迟鸢逐渐冷淡的眸色里,少年真诚地说出了他的诉求:“我想与你交个朋友,可以吗?”
这句话一出,迟鸢便怔住了,她的指尖颤了颤,险些没能伪装自己镇定的假面。
多么熟悉的话术啊,几乎与前世一模一样。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不管重来多少遍,人都不会变,一如前世的初见。
竹遥也是这般以朋友之名,接近她,结果到头来连性别都是假的。
因为她交友不慎,毁灭了大家的未来。虽然迟鸢想不通,也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可让竹遥图谋的。
但想来想去,大抵是气运。
若世界是一本书,身为外来者的竹遥一定率先盯上书中的重要人物。
而迟鸢身为孤女,在宗门里又无法修炼,自然成了最好的下手对象。
想通了事情的兜兜转转,迟鸢沉了声,给出她的答复:“我的朋友已经够多了。”
有她的四个队友,迟鸢也不是从前那般单纯了。
她的态度很强硬,竹遥皱着眉,神情有些讶异,“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二人无冤无仇,完全没有必要把气氛弄得这么僵硬。
闻言,迟鸢的眼神几乎能杀人。
从表面功夫来看,竹遥自然是非常温润的,他的伪装很到位。
【迟鸢果然不好骗,她警惕性太高。】
【真是给脸不要脸。】
【没事,竹遥还没输过。】
可惜,身后的弹幕把他的目的暴露得一干二净。
多说无益,迟鸢抬手,剑光一闪。
那人额前一缕发丝便被削断。
“离我越远越好。”迟鸢慢吞吞地说,眸里寒星闪动。“这是比赛,我不会手下留情。”
人之发肤,受之父母。
迟鸢这一剑,伤的是他的脸面,是摆在明面上的挑衅。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竹遥摸到了那截断发,默了默,眼神渐渐泛冷。
他退了一步,终于也不再说什么好话。
两人修为相近,隔着海水遥遥无声对峙。
仍旧是迟鸢先出的手。
她早就弄清了他的出招方式,温而钝,瞧着毫无锋芒,实则是慢刀子割肉,刀刀致命。
几个轮回的试探下来,迟鸢骤然收了手,她的心情很差劲。
竹遥也是水灵根吗。
同样是剑修,同样的灵根,甚至连他手中的那把剑与残雪都有三分相似。
越看越不对劲,诡异地感觉爬上心头。
夜惊雨不适地挪开视线,他道:“这人…怎么跟迟鸢一模一样。”
江望舒却冷嗤了一声,“真像个复制品。”
自始至终,谢揽厌语气都很平静,他说:“复制品是复制品,不过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嘴上说着不在意,江望舒却拿出了通讯玉符,手指几乎飞出残影。
也不知是在与何人通话。
迟鸢从来不在意竹遥是什么灵根,因为他杀她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动用灵根,也很少在迟鸢在场时展现灵力。
思索不过片刻,二人几乎是同时挪动身形。
迟鸢扬声念出剑诀:“踏浪,去!”
刀光剑影间,只能看见二人纷飞的衣袖,眼花缭乱。
迟鸢想了想,又引出水灵力,覆盖在剑身上。
效果立竿见影,海里的水在此刻与她融为了一体,方圆百里的水都甘愿为她驱使。
向来被冠以温和之名的水灵根在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狠,朝着竹遥扑面而来。
竹遥动了动手指,却发觉他已经用不出灵力来,或者说,它们不愿意为他所用。
迟鸢的根值想来在他之上,竹遥神情凝重了不少,灵力既然不能用,那便用剑术。
他们的每一剑都是为了击溃对方,并未留情。
剑身破碎的铮鸣声响彻了这一方天地,身旁的珊瑚植株被一剑斩碎,锐利剑气波及到了迟鸢的手臂。
迟鸢垂首,原本无瑕的肌肤上很快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却见竹遥谦和地道:“承让。”
小人得志。
“……”迟鸢无言,短暂地平复了呼吸,努力告诉自己要平静。
她眯着眸子,淡淡地想:竹遥的资质确实不错。
但是仅仅这样的程度就想把她打趴,远远不够。
她的还击是一道凌冽的剑气,竹遥略显吃惊地缩回了手,挡住她的攻势。
如此反复,弹幕从一开始的兴奋热血变得有些无精打采。
【他俩实力相当,这样打下去好没意思。】
【对啊,水灵根的剑修也是少见,现在就看谁先把灵力亏空耗尽了。】
【嗯……我都要看困了。】
【等胜者出来后,谁来踢我一脚,我先去睡一觉。】
就在众人都百无聊赖之际,海底中心突然浮现出一抹巨大的漩涡,形似鱼尾。
阮星辰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桃也:“是被灵力突破的前兆。”
没错,在这关键时刻,迟鸢竟是选择突破。
一般来说,在模拟战场中突破的人是少数,因为灵气稀薄,达不到条件。
但是迟鸢本来修的就不是灵力。
少女那双绿宝石般的眸子变得更亮了,宛如盛了一汪盈盈星光。
海水波澜晃动,起伏不定,那汪朦胧的星光也跟着摇摆闪烁。
迟鸢定定地看着竹遥,双指划过冰凉的剑身,却未见血液喷溅而出。
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间。
她淡淡道:“你可以下场了。”
话音中,铺天盖地的水浪冲垮了剑构造出的最后一道防线。
竹遥的眸子微微震颤,他当机立断,转身用背部抵挡风浪,试图挽救事态。
水自然是她的领域,甚至不用刻意去生成。
在她的领域里,迟鸢是无敌的。
明明已胜券在握。忽然,竹遥低声说了一句:“我还不能输。”
他把手环摘了下来,紧紧地攥在手中。
迟鸢暗道不对劲,正欲再追,那人的身形宛如信号不好的影像般闪了闪,然后不见了。
眼看要赢了,人却没了。
弹幕蓦然炸了。
【不见了??】
【这是什么新的保命武器吗?】
【到手的鸭子都飞了,我服了。】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的确是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眼皮子下。
“…又给逃掉了。”
迟鸢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句。
但也这在意料之中。
竹遥既然是外来者,肯定有他保命的手段,只是想起方才的事情,迟鸢便觉得有些恶心。
没办法直接了解他,这就是迟鸢午夜梦回都会想起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