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悬的头发都耷拉了下来,连束起的黑发都失去了光泽。
他一脸沉痛的对迟鸢说:“小师妹,等我闭关结束,再来看你。”
如果真人实在不想再多看一眼这群兔崽子,反正他教的他们都会了,他便挥了挥手,叫迟鸢几人滚回去抄清心经。
离开无涯堂时,三人的脚步都是沉重的,不,除却越九青。
符珏看着心如死水的迟鸢,他问:“这清心经…”
迟鸢瓮声瓮气地道:“清心经是某位长老留下的百万巨着。”
“百,百万?”符珏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他生出退缩之意:“要不,我们去找真人认错吧。”
迟鸢勾住他的肩膀,遗憾道:“不,如果真人是个老古板,他不会收回自己说出的话。”
“依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好好写吧。”迟鸢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道:“抄着抄着…被耽搁了不是常事么,最重要的是态度。”
符珏恍然大悟。
越九青一脸懵懂地看他们,没听懂。
迟鸢忍不住搓了搓他衣领上毛绒绒的毛球,她打气道:“好,等下就开始大写特写吧!”
“不对,”符珏露出怀疑的目光:“为什么你这么看起来熟练?”
迟鸢开始望天,装聋作哑。
只有越九青仍然一脸状况外,他犹豫地发问:“你们要跟我决…”
二人齐齐打断他的话:“不,谢谢。”
这一番话下来耽搁了不少时间,因为要准备纸笔,迟鸢提前回了房,跟符珏约好了地方,准备一起抄如果真人布置的作业。
至于呆瓜越九青,她不担心这傻孩子,有符珏带着。
正要出门的时候,迟鸢撞上了她的舍友。
她看了一眼天色,日落西山,原来是无涯堂已经下学了。
“你…是要出门吗?”
君翩翩的表情不太对,像是强压着失落。
出于人道主义,迟鸢关心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君翩翩撑住下巴,极小声地道:“…我还没引气成功。”
“今天学堂里有一半人都引气入体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
她有些难过地低头,攥住自己单薄的衣袖。
“如果有空的话,你可以,教我吗?”君翩翩抱着希冀,小心地问。
“啊,这个…”迟鸢有些为难,倒不是不想教,她没法跟君翩翩说,自己根本引的不是灵气。
好在君翩翩并没有为难人的习惯,像是随口一提。
迟鸢只得安慰道:“这才第一天呢,没关系的。”
闻言,君翩翩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坚定地说:“你说得对,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我会琢磨出来的。”
三人约好的地点是炼丹房的外房,这里人很少,也很安静。
只见迟鸢与符珏凑在一起,越九青坐在二人对面,姿势怪异地握着毛笔。
迟鸢撑着脑袋,圆圆的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呃,越九青,你的字…”
眼前的白纸上,是歪歪扭扭几乎不成型的一排字。
它们阴暗而扭曲地排列在一起,难以辨认。
越九青面上全是纠结之色,仿佛遇上了什么世纪难题。
符珏皱着眉研究了半天,作出一个中肯的评价:“非常有个性,很有特色。”
越九青非常认真地回答:“谢谢、你的夸奖。”
迟鸢扶额,实在看不下去,纠正了他那中指和四指并拢的握笔姿势。
符珏倒是若有所思,他一直在观察这位举止奇异的少年。
说话有些结巴,不善交际。
握笔姿势不准确,代表少年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对自己的家乡没有触动,行事意外的单纯,说明他感情淡薄,与外界联系不深,或许没有家人与朋友。
视线触及他毛绒绒的衣领时,一言不发的符珏忽然道:“你穿这么厚,不热吗?”
越九青思考了很久,才慢慢地道:“我,怕冷。”
迟鸢眨了眨眼睛,“冷吗?”
现在是春末夏初,虽然有时候偶尔会降温,但也不至于冷到穿棉袄吧?
越九青的确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头戴着一顶深蓝色的兜帽,竖起两个狸奴样式的尖尖,老老实实罩住耳朵。
上身是厚厚的衣领,镶了一圈白狐毛,还坠着两个小雪球。
分明把自己裹得像个球一样,但是走了这么久的路,额头一点汗也没有。
少年的脸被不修边幅的头发挡得严严实实,倒是肤色白得不像健康人。
平心而论,这打扮很可爱,但是绝对不正常。
迟鸢思考了一会儿,难道越九青也是极寒之体?
但是…“也没见过大师兄裹这么厚啊。”她喃喃道。
符珏一声清咳,及时打断迟鸢的思绪:“迟鸢,你写了多少?”
“感谢提醒!”思维散发过头了,迟鸢一个激灵,很快提笔唰唰唰写了起来。
速度之快,符珏叹为观止。
他不甘示弱地赶了上去。
相比两人的神速,一旁的越九青显得就有些太慢了,但是也非常认真。
他有着非常可怕的专注力,一旦入神,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虽然字写得还是像狗爬。
迟鸢距离符珏住的地方其实很近,只隔一片松树林。
直到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迟师傅与二人道别,才甩着酸痛的手腕推门而入。
她张大嘴巴,正要打一个哈欠。
却发现一个黑影正背对着她,靠着月光下的窗。
君翩翩还在尝试自己引气入体。
迟鸢慢慢合拢她的血盆大口。
她尽可能放轻了动作,但君翩翩只是一动,便发现了她。
迟鸢语无伦次地道:“…晚上好。”
“晚上好。”君翩翩强打起精神,她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少女眼底难以抑制地滑过一丝失落。
迟鸢挠了挠头。
最后只挤出了干巴巴的一句:“很晚了,睡吧。”
君翩翩低声道:“好。”
但直到迟鸢睡醒了一觉,还能隐约透过屏风瞥见那个瘦弱的身影。
迟鸢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站在君翩翩的立场上,迟鸢也没资格说什么。
天赋和资质真的很重要,如果没有先天的优势,就只能用后天的努力来弥补。
但有时候,努力是比不上天资的。
修真界就是这么残酷无情。
最终,迟鸢只是叹了口气,掩着被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