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北冥有鱼

怀疑只是一瞬间,迟鸢无暇深思,因为雨林的冰山一角正徐徐在她面前展开。

这里的每一棵树木都有着上百年的年龄,树身粗壮而高耸入云,它们交错生长而密不可分,远远的看着,只剩下一片浓烈的阴沉沉的,光也照不进来半分。

迟鸢正想踏入其中,可她眯着眸子一瞧,便冷不丁的看到掩藏在森森绿意下的阴冷视线。

竟然是外界濒临灭绝的竹叶青。

雨林危机四伏,一时间她竟然有些担心起其他伙伴。

【那个森之星要如何去找?】

【应该有提示吧。】

等选手们都陆陆续续的被投放到雨林内外部,论坛的弹幕也现了原形。

只是它们都有了实体,选手们一仰头便能看见天空中飘过的弹幕。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迟鸢心头的古怪越发强烈起来。

开场五分钟,选手们各就各位。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询问:“比赛已经开始了,不是说有提示吗,提示在哪?”

没让他们多等,天空的播报声再度响起。

【绝岭雨林,当前污染度:三十。】

【本次赛制是二十四小时制,十二颗星星遍布于雨林各处,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

【它们依次对应着金木水火土雷冰风日月冥海十二种属性,有时候或许会出现在猛兽口中,各位选手摘取的星星越多,团队总分越高。】

【当前场上共计存活人数:六十人,规则介绍完毕,比赛正式开始。】

迟鸢摇了摇头,嘀咕道:“又是污染度。”

手心幻化出昼白的长剑,挥散眼前的浓雾。

迟鸢刚迈进雨林,背后便产生了深深的寒意,那股阴森感无可压制的顺着后背往上爬。

第一直觉在提醒她,这里很危险。

忽而耳边窸窣作响,迟鸢眉心一跳,立刻警惕的跳开原地。

却见正前方的草丛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那熟悉的大兜帽和围脖,还有手腕上的同队红色标识,来者不是越九青还能有谁?

“是你?”迟鸢有点诧异了,不是,这地图这么小吗?开局三分钟就撞见熟人了。

说实话越九青也惊了。

很快紧接着,一旁的草丛里探出第二个脑袋,这次是符珏,然后便是第三个…君翩翩。

“…?”迟鸢挠了挠头。

符珏咳嗽一声,他的脑袋上还顶着一片叶子,真是没想到这么巧:“我们开局降落到同一个地方了。”

“好好好。”迟鸢有些服气了,“关于那些星星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君翩翩熟练的占卜一番,然后失望的摇头:“我追踪不到信号,也不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子。”

“那就去树上找,去高处找,去水旁边。”迟鸢说,“反正是对应的各个属性嘛,说不准就在那些地方。”

君翩翩又有了一个想法:“……或者可以去自然属性最浓的地方找找看?”

符珏也赞同她的观点,“今时不同往日,只有二十四小时,我们先两人一组行动,毕竟根植越高感应到的属性越强。”

正商量了一番,越九青忽然露出如临大敌的神情,黑黝黝的眸子里带着警惕。“不对——然灯呢?”

“诶?”迟鸢呆住,议论得太上头了,他们竟然没注意到少了个人。

正紧张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天幕传来熟悉的电子音:“风鸣宗然灯摘取星宿第一颗:危宿。”

“…这家伙闷声干大事啊。”符珏若有所思的道。

与此同时,毫无波澜的排行榜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因为第一颗星星出现得快,弹幕纷纷扰扰。

【什么情况,那小子怎么这么快找到的?】

【运气好吧?】

【太夸张了,要不是我从南赛区追过来,还以为风鸣宗又黑幕了。】

【然灯还运气好?他撞见发癫的灵兽了,差点噶了,你们居然管这个叫运气好,分明是误打误撞吧?】

听到播报声的各个队伍脸色俱是一变。

霜停宗的连小枫比了个耶,语气俏皮而轻快,“上次输给他们,这次我们可不能落后了。”

洛纸砚不慌不忙的点头:“说的在理。”

比起霜停宗的好氛围,青鸾宗这边却即将降临至冰点。

“竹…竹师兄。”那弟子颤颤巍巍的跟在他身后。

换来的却是竹遥冷漠无情的一瞥:“叫我作甚?”

他的眼神太过压迫,那名弟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呐呐的闭上嘴。

他其实想说,上次青鸾宗不仅没拿到第一,连第二都没排上,长老们已经开始施压,若是这时候再落后,回去说不准要被批斗了。

但竹遥却没有丝毫反应,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

倘若迟鸢还在场,便会发现这一世的竹遥比上一世还要冷漠,缺少同理心的他已经彻底将世界看做自己的玩物。

【青鸾宗的队伍怎么看起来不太和谐的样子。】

【有点吓人,溜了溜了。】

【俺也是,正好去看看北冥家的,他们可是幽都的本土队伍,听说不孬嘞。】

弹幕正插科打诨之际,忽然有人惊起。【诶我去,北冥的队伍和然灯撞上了,这下好玩了,大家快去看!】

此时,另一边的然灯傻眼的盯着掌心还带血的星星,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认知:“不对,这玩意明明更像个杨桃啊。”

其实一开始,少年只是倒霉的撞进了一头野兽的怀抱,花了点力气解决掉它,便有莫名其妙的一颗杨桃砸到他的脑袋上。

说起来,有时候然灯的运气莫名其妙的好。

也许是前半生太倒霉,上天来补偿他了?

他晃了晃脑袋,把杨桃,啊不,是危宿藏进怀中,如今成了领先的第一人,少不得明枪暗箭。

正思索之际,少年忽然察觉到气息的变化,他心底一沉,躲进旁边的草堆里,尽力压制自己的呼吸声。

一个少女的声音透进了密林,“阿兄,就是这里。”

借着两人高的灌木丛,然灯悄悄睁开眼睛,这一看,他不由得咂舌。

好家伙,有钱人啊。

为首的少年穿的是金镶玉靴子,外套是价值连城的貂皮大衣,比符珏看起来还要显摆,那女孩更是金银玉石挂满了一身,拇指大的珍珠在阳光的折射下刺目极了。

这是哪来的少爷小姐体验生活了?

观察了一会儿,打量归打量,然灯可不打算一直待在这里,正欲潜行溜走。

那少女忽然抬眼,气势微微一变。

她抬手,流光般的水冶化作利剑,稍纵即逝,“去!”

【好好好,北冥家的也是撞上车了。】

盯着头顶的弹幕,然灯颤了颤黑星般的眸子,这是北冥家的人?说不准他们能知道迟鸢的身世之谜。

好歹是幽州的大家族,来势汹汹且人多势众,他想了想,又把星星放进内衬的心口处。

突然,一条突兀的弹幕打破了难得的平静,【北冥快看这啊,这里有星宿!】

有时候弹幕能提供很多有用信息,但是弹幕的坏处也是显而易见。

“啧。”位置被暴露了。

然灯的脸色立刻垮了下去,头一低,翻身便要化作鱼一般游走。

几乎是弹幕一出的瞬间,那水凝的利剑便穿透了少年跟前的草丛,绿叶摇曳,惊起了周围的毒虫,从万里高空掉在地面,爆开绿色的酱汁。

这一幕近在咫尺。少女手一抖,准头立刻歪得不行。

“呕。”她捂住嘴巴,反胃的挪开了视线,北冥家族的少年脸色不佳。

然灯:…心理承受能力怎么这么菜?

他未说话,北冥高便已经昂着头,神态自若,“你就是南区的冠军队伍成员?”

这个态度…有点意思。

然灯放弃了跑路的心思,挑了挑眉,坦言道:“是,怎么?”

“听说风鸣宗全员天才,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全员天才?听到这个词语时,少年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然灯从来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形容自己过,因为他在队伍里并不算出挑。

前有双纯灵根(待定)迟鸢,中有大家族出身的鬼狐符珏,后面还有未来的狼王越九青,相比之下,君翩翩的能力都看起来比他有用些。

北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然灯,语意充斥着满满的嘲讽,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差点将然灯淹没。

他紧接着道:“哪怕是百里挑一的天才,整个修真界修士加起来也有数千万人,数千万里的天才那就太多了。”

而然灯,作为没有特殊灵体又无其他血脉的普通人,只凭借着灵根的根植数,显得就太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中庸至极。

哪怕被嘲讽到了这种地步,然灯的心态依旧保持的很好,少年一双眸子雾沉沉,他说:“那又如何,这终归是团队赛。”

一个优秀的团队,不是仅靠其中一人就能成功的。

沉寂已久的幽都弹幕终于爆发了。

“北冥家虽然纨绔,但好歹也是我们世家,对付一个名不经传的男孩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是就是,北冥上啊,快把他拿下!”

“还啰嗦什么,再不打我就投票给别人了。”

“如此优柔寡断,真丢幽都的脸。”

“北冥倒是动起来啊,你想当懦夫吗,再不动手我们真是都瞧不起你了。”

这些弹幕言辞并不友好。

然灯默了默,倒是看不出幽都人如此自负。

然而和为首的北冥少年一交手,然灯的表情便渐渐便得诡异起来。

奇怪,一个常年生活在战争中的都城怎么会教导出技巧如此拙劣的子弟?

然灯百思不得其解,而北冥却仿佛从弹幕中汲取了自信,狂妄的道:“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然灯:“?”

本来只是有点疑惑,对方却错把他的表情当成了害怕与退缩,越发猖狂起来。

眼看对方就要蹬鼻子上脸,然灯嗤笑出声,“不是,逗你玩玩,还当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北冥明显脸色很差,抬手便要刺他。

然灯徐徐的挥了挥手,“真是巧了,我也是火灵根。”

“弹幕说你是北冥下一任家主,那我就在你最引以为傲的领域碾压你。”

北冥心底划过一丝不妙的预感,但他方才和这个人交手的时候还游刃有余,不可能有问题。

于是少年万分自信的沟通起周身的灵气,然灯冷淡的掠过他的神情,意义不明的勾唇。

“知道我的灵根根植是多少吗?”

“是一百。”

说罢,少年意气风发的竖起一根手指,嚣张气焰充斥了全身:“一百是灵器的上限,不是我的。”

北冥心底一颤,还欲挣扎:“那又怎么…”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弹幕便提醒他抬走,北冥呆了呆,才怔愣的抬眸。

不知何时,他头顶那片晴朗的天边落下一串流火,蓦然砸到地面,激起一阵飞尘。

落到北冥身上时,火辣辣的痛。

“你说这世界上有得是天才,你还说我中庸,怎么就输给平平无奇的的我了呢?”

然灯习惯性的抱着手臂,不去看那人如何失魂落魄,正欲转身离开。

这一刻,弹幕骤然暴涨。

【雨落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不对,她是要偷袭。】

“雨落!”见状不对,北冥想要制止,但因为受伤,动作慢了一步。

名叫雨落的女孩已经掏出羽箭。

流光闪烁,雨落的瞳孔中反映出此刻的情景,她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死死的盯着羽箭飞去的方向。

但是很遗憾,然灯反应比箭快多了,风中衣诀翻飞,少年反手折住那箭,他打量了片刻,轻轻松松将其折成两半,扔到雨落的面前。

窥见这一幕,雨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偷袭也失败了。

“唉呀,偷袭的技术也这么差,究竟是谁给你们勇气在这叫的?”

然灯颇为无语,只是一群被惯坏了的世家子弟吗,果然,期盼北冥和符珏一样是不可能的。

“你们该庆幸的,第一个遇见的是我。”

放完话后,然灯怜悯的略过如丧家之犬的北冥兄妹,然后在一众发狂的弹幕里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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