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自从出了子午道之后,魏延便没有再轻易出兵了。
盖因他搜集到了长安城内外的情报。
现如今长安城中,尚有魏军两万余人,他这几千人去攻长安,在长安城做好准备的情况下,那是一点可能都没有的。
尤其是他打听到,如今留守长安的,除了夏侯楙之外,还有张郃。
张郃乃是当年的河北庭柱,他的本事魏延还是知道的。
若只有夏侯楙,他还会去长安碰碰运气,但是现在,还是算了。
不如便留在杜陵到蓝田一线,也可以为主力大军牵扯魏军主力。
他这偏师的作用,便也就达到了。
杜陵有座城池。
但这座城池很小,主要的目的,其实是来看守皇陵的。
杜陵,是西汉后期宣帝刘询的陵墓。
这个刘询,便是鼎鼎大名的刘病已,其乃是汉武帝刘彻曾孙,戾太子刘据之孙,史皇孙刘进之子。
在他的治理下,西汉综合国力达到极盛,史称“孝宣之治”,死后刘询与汉高帝刘邦、汉文帝刘恒、汉武帝刘彻并列,成为拥有庙号的四位皇帝。
曹彰远眺杜陵,心中思绪万千。
当年的西域都护府,便是此朝设立的。
他曹彰,可能再出西域?
正在曹彰神往之际,斥候却是匆匆而至。buhe.org 非凡小说网
“启禀将军,长安城中出来一支大军,计有万人之多,朝着杜陵方向来了。”
来了!
魏延在杜陵并未有感怀之色。
他现在一心想着立功。
“杜陵小城,非是坚守之地。”
魏延看着杜陵这小城,知晓此地不是坚守之处。
毕竟此处只是给守陵卫驻扎的地方,即便是经过了扩建,那扩建的程度也是有限。
“全军后撤,撤到蓝田!”
从现在起,攻守易型了。
他魏延从子午道出来,不是来攻城的,而是做沙包,吸引魏军来攻的。
当然
此举也有危险。
万一主力在陈仓道进展不顺,他困守孤城,便是有十足的风险,一不小心,可能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是故,魏延将一半的汉军,放在了子午谷中,随时可以支援蓝田。
便是局势不妙,也可以助蓝田中的汉军突围。
次日。
张郃率领的魏军,便兵临城下了。
看着蓝田上的魏字牙旗与曹字牙旗,张郃顿时便明白来人是谁了。
汉中都督魏延。
以及鄢陵侯曹彰!
这两个可以说是重量级人物了。
“将军,现今要开始攻城吗?”
蓝田非是坚城,虽然魏延连夜准备城防,但毕竟只有一日一夜的时间,准备相对来说,还是不够的。
攻城,是有概率攻下的。
但是魏军的损伤,也绝对不会小。
“蓝田只围不攻,先去子午谷看看情况。”
若是子午谷有汉军镇守的话,那说明这出来的这部汉军,只是先锋而已。
大军还在他们后面。
至正午之时,张郃到了子午谷,果然看见子午谷营寨之中,汉军旗帜飘飞。
此地亦是有汉军重兵把守!
“将军,可要攻寨?”
蓝田是小城,但小城也是城,子午谷是山寨,再坚固的山寨,也比城池好攻。
张郃思索一下,还是点头。
“攻下子午谷罢!”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来,现在这一万军,便不应该带出来,而是坚守长安。
长安守住了,关中就不至于丢。
因为魏军增援会源源不断的过来。
就算是子午谷走出再多的汉军来又能如何?
拿不下长安,以子午道的艰难程度,汉军想要回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粮草首先不够。
换句话说,汉军成了瓮中之鳖了。
魏国应该鼓励汉军主力从子午道中出来。
若是汉国真的北伐,子午道中出来的,只可能是汉军偏师,而不可能是汉军主力。
只可惜,他的这番话,便是说出来,夏侯楙也不一定听。
身为军将,他便也只能听令了。
“攻寨罢!”
现在张郃能做的,便是尽量保存从长安带出来的一万大军的实力,届时可以快速支援长安。
不过攻寨之前,还是要做些准备的。
譬如说建设营寨,应对可能会出现的汉军主力,打造攻城器具,为攻寨之用。
我张郃确实是要攻,但拖几日,看看子午谷中的汉军有没有增多。
若是有,那便是汉军主力是从此处过来的,若是没有,那证明此路是汉军北伐的偏师。
他便更不能攻了。
如果说此路真是汉军偏师,那汉军的主力,会在哪个方向过来呢?
褒斜道,还是骆谷道,亦或是陈仓道?
张郃开始沉思起来了。
而另外一边,发现没有魏军攻城,魏延心中奇怪。
“此人领兵过来,却又不攻城,只是围住我们,何解?”
魏延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看旗帜,此次是张郃领兵,夏侯楙命他出兵,看来他是不情愿的。”
张郃如今是左将军,受封鄚县侯,官职爵位都是很高的。
但奈何魏国就是信自己人,重用自己人,夏侯楙这个毛头小子,都能站在他头上拉屎。
但到了张郃这个地步,却已经是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做事了。
他没有违抗夏侯楙的命令,也确实是来了,至于来攻没攻,那就是另说了。
“张郃算是勇将,镇守长安的重任,居然不是交给他,而是交给夏侯楙,看来这长安,活该被我们拿到手!”
曹彰摇头,说道:“我们这一路只能算是偏师,真正决定战局的,还是陛下那一路。”
魏延咧嘴一笑,却不是这般认为的。
“偏师有时候可以是奇兵,说不定,这长安最后还是在我们手上夺过来的呢!”
夺下长安?
曹彰笑着说道:“或许罢,但便是夺下长安,只要不拿下潼关与蒲板,便不能说是拿下关中。”
关中是个盆地,不将入口占住了,魏军便能源源不断的进入关中,那战事便一刻都停不下来。
“况关中异族人无数,便是占下关中,如何安抚他们,也是一个难题。”
哈哈哈~
魏延大笑一声,语气颇为豪迈。
“我看你是想的太远了,长安还没拿下来,便去想潼关的事情了,还是多想一想,怎么拿下长安罢!”
在张郃出兵三日之后,在长安的夏侯楙又收到了一个消息。
数万汉军从陈仓道出来,短短时间内,便打下陈仓,雍县,愉麋、郿县、武功五城,兵锋直指槐里。
打到槐里,便已经是进入关中的核心区域了。
在槐里东北角,便是汉武帝所在的茂陵,再往上便是平陵、安陵、长陵,都打到汉皇帝的安歇的地方了。
再打下去,便要到长安了。
偏偏他为了剿灭从子午道中出来的汉军,将长安西面诸城的守军都抽调了一部份过来。
现在西面诸城,可谓是没有多少兵卒防守。
若是等汉军打到长安,那就完了。
“速去命左将军回师,之前征调的各城兵卒,咸将他们遣散归去,务必要守住各城,静等都督回师长安,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于是乎,匆匆从关中各城抽调的魏军,又被遣散回去了。
一来一回之下,士卒怨言不断,最关键的是,夏侯楙将他们遣散回去,居然没给粮草盘缠。
这些当兵的,如果是汉人魏军,那还好说,比较老实的就回去的,但是从异族人那里征来的兵卒可不是什么善茬,不给我粮草,那我直接开抢。
于是乎在长安郊外,那些被征召过来的兵卒,尤其是异族兵卒,直接劫掠长安周遭,像是什么村庄,什么庄园,简直是遭了贼了。
一些原本顺服的魏军见此情景,也加入劫掠的队伍之中。
法不责众!
他们都抢了,我不抢岂不是亏了?
张郃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回到了长安。
“乱兵,都是些乱兵!”
张郃回来了,夏侯楙终于是找到主心骨了。
“那些征召过来的兵卒,居然敢劫掠长安百姓,更有甚者,居然敢冲击长安,若非守城兵卒勇猛,长安城都要被这些乱兵给破去了。”
夏侯楙此刻还有些惊魂未定。
在乱兵刚起的时候,他亲率一支千人骑军,准备教训教训这些乱兵。
结果那些乱兵战力不俗,反而让夏侯楙险些丧命。
现在他是又气又怕。
“乱兵之祸,乃是小事,大事是要将长安守住!”
其实在回来的时候,张郃便收拾了几批在乡野中劫掠的乱兵。
从他们嘴中,也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些兵贼,不听军令,作乱劫掠,罪同谋逆,如何算得上是小事?”
见夏侯楙居然想要严惩乱兵,张郃脸上露出苦笑之色。
“镇守,他们受令前来听命,盘缠粮草,都是自己带来的,镇守遣散他们回去,应该要给些钱粮才是,毕竟不少人是走了上百里路过来的,他们劫掠,也不过是为了满足军需而已,虽是有罪,但不至于到谋逆的地步。”
人家苦哈哈的过来帮你忙,结果你倒好,一句遣散便想要把他们打发回家?
尤其这些被征调的军士里面,还有许多匈奴、羌氐,那些异族人可不会跟你客气的。
现今在关中的许多异族部落,生活的方式还是和草原、山里一样的。
魏国说白了就是他们的大汗、王。
你可以命令我们出来打仗,但是打仗获得的东西,你要分给我们一些。
拒绝白嫖。
但现在的情况是什么?
你叫我们过来了,结果屁好处不给,直接要我们回去?
这是烽火戏诸侯呢?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
这或许便是那些酋帅们心中的想法了。
“我一时心急,不记得此事了,不过,抛开此事不谈,他们如此跋扈,如今敢在长安周遭劫掠,日后就真敢谋逆,况且长安城外不少庄园,可都是曹家夏侯家的产业,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末将在长安南郊的庄园也被劫掠了,蓄养的几个美姬,被那些乱兵劫掠而去了。”
闻此言,夏侯楙眼睛一亮,当即说道:“这些乱兵,必须严惩,还请君侯带兵前去戡乱,以儆效尤,稳定长安军心!届时便是送你十个美姬,亦是不成问题。”
张郃摇摇头,说道:“镇守,现在不是出气的时候,要守住长安,等到援兵到来,才是现在你我重中之重的事情。”
夏侯楙心中不悦,但也只得耐着性子说道:“阁下有何高见?”
“还请镇守重新召集这些军士,并且开长安府库,给予他们赏赐,对他们这两日犯下的罪行既往不咎。”
现在长安只有两万人。
人太少了。
这些被征召过来的兵卒,虽然桀骜,但团结起来,不失为一股用得上的力量。
“这不可能!”
夏侯楙眉头紧皱,脸色很是难看。
“这些人敢在长安外劫掠,要是征召了他们,岂不是放他们入长安内劫掠了?这些人说不定是个祸害,在汉军来了之后,反而会跟着汉军来对付我们。”
见夏侯楙反应如此激烈,张郃面色严肃,说道:“若是我等放任其劫掠,他们便真的会被汉军所用,末将愿立下军令状,若是征召了他们,这些人胆敢作乱,请镇守斩我头颅!”
现在的张郃真是感觉到心累。
这都什么时候,还计较这些呢?
守住长安,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是你曹家夏侯家的天下,又不是我张郃的天下。
张郃顿时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操蛋感。
“既是如此,那便按将军说得来,汉军已经是在攻打槐里了,若是槐里被破,长安前面,也就一个细柳聚可以防守了,但细柳聚非是坚城,难啊~”
细柳聚只是个军寨而已,连城都算不了。
其实真正能挡住汉军从陈仓道入关的,便只有散关与陈仓。
这两城被下了之后,若齐聚大军守住雍县、武功,尚可将汉军堵在关外,但现在,已经是不可能了。
接下来,便是残酷的长安守卫战了。
一想到长安内外的情况,夏侯楙不自觉的开始叹气起来了。
张郃见夏侯楙士气低落,当即说道:
“长安城外,我们不必去管了,现在守住长安,等待援军便是了,长安城中粮草充盈,守城器具充足,只要我们不惧汉军,守住个一个月,则增援必定会来!”
只是
当真守得了一个月?
夏侯楙心中没底。
“能守住一个月?换句话说,一个月真有援军赶到?”
洛阳的大军被汇集到徐州,短时间根本无法支援过来。
而曹真的戡乱大军想要支援长安,回师的路必定是会被汉军堵住的。
便他不太懂军事都明白,要派人将曹真回师的大军堵住,那刘玄德会不懂?
或许一个月
甚至两个月,大批援军都不一定到。
长安
危矣!
夏侯楙先是面露绝望之色,但他看向张郃,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珠一转,说道:“长安乃是坚城,需有名将镇守,论起治军来说,我不如左将军,不若这长安防守之事,便全权交由左将军了。”
你早该如此了!
见夏侯楙开窍,张郃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着夏侯楙抱拳行礼,说道:“末将定不负使命!”
夏侯楙点了点头,说道:“援兵之事,越早来越好,我这便去洛阳求援兵来。”
什么?
张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镇守要去洛阳?”
这不是临阵脱逃吗?
张郃还以为这家伙是转性了,结果是怕死了。
“怎么?我不能去?”
夏侯楙面露不悦之色。
“传信之事,只需要差一使者便可,镇守如今乃是关中最高统帅,焉能在这个时候离去?若真是如此,那军心才乱了。”
然而夏侯楙却是去意已决。
丢失长安的黑锅,他已经是准备丢给张郃了。
“左将军无需再言,长安诸事,便交由左将军了。”
看着夏侯楙匆匆离去,张郃也只得是摇了摇头。
也好。
去了一个包袱,说不定局势会更好。
万一其在关键的时候,过来指手画脚,说不定会将大好局势付之一炬。
“既是如此,镇守请便!”
夏侯楙离去,张郃接管关中诸事宜之后,当即急命镇守府张贴告示,打开长安府库,重下征召令,并且准备动员长安城中百姓,准备坚守长安的诸事宜。
几乎一时间,长安内外的动乱,便被张郃稳定下来了。
时间便一点一滴的过去。
一晃,便是十日后了。
便是在长安城外,都可以看到汉军骑兵的身影了。
张郃心中有些紧张,但也有些兴奋。
现在长安危急,关中危矣!
看起来是很危险的事情。
但换个角度来想,这是不是也是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若是击退汉军,守住关中,那么他张郃,便是此次的首功!
届时,便没有曹家人或是夏侯家的人,有资格站在他头上拉屎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