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人只有宗介。”
他喝下酒，看了你好一会，又示意你把酒盏满上。
“我……八岁那年，我所在的村子不幸发生了意外。后来又因为一些事情，投身的村庄再次覆灭，但已经是过了五年，在十三岁的时候，我和宗介一起离开了那里。如果要说家人的概念，只有宗介比较合适。”
“对不起……”
森永先生并没有提到他的父母，这么说来，森永先生也……
“剑术和宗介，对我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在我只剩下孤身一人时，宗介高傲地头也不回就要走……”
“那个……森永先生？高傲吗？！”
看着那张好人脸，尽管会说出气人的话，你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人高傲起来是什么样子。
“唔，你肯定没见过他摘下眼镜的脸。那副眼镜就是为了挡住他的那双眼睛才存在的。”
海原先生说的兴起，摇摇晃晃起起身时——你开始猜想他是不是也有点醉了。按理来说也不可能啊，因为不是说，那个，他比较喜欢去花街喝酒……
“看。”
他拿了一张照片，借着昏黄的灯光，你看到上面两个并肩而立的少年。海原先生灰色的头发尤为显眼，而另一边是比他稍微高一些的森永先生，没有戴眼镜，犀利的桃花眼就像是钩子一样，隐藏着无比的高傲。buhe.org 非凡小说网
“这是年轻时候的……海原先生和森永先生……确实……很锐利的感觉……”
“这一套或许在高中里能吃得开，可惜大学里净是一些……唔……不太喜欢出头的家伙。他就不知道哪里弄了一副傻里傻气的眼镜……”
大概是因为提到自己亲密的亲人和友人，海原先生把照片放在一边，抬起酒盏示意你继续倒酒。
因为你醉掉了，所以并没觉得他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天宫。”
“是！”
“我愿意成为他的剑，但是他未必一直需要我陪在他身边。”
他这样的一句话，让你无比诧异。你抬起头，忽然发现海原先生的脸离自己很近。
“海原……先生……”
“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剑了，只要有坚船利炮，哪里都可以征服。正是因为我现在的剑还能保护一些东西，所以无论是杀人，还是斩妖除魔……亦或是诛灭神明，我都会去做。宗介说这个时代已经不再需要神了，所以我选择帮他斩杀……但是在那之后，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
大概是因为喝醉了，所以海原先生一反常态地和你说了很多话。
“说了你也不明白吧？啊啊，对了，你还是个乡下的姑娘家……也别考虑这么多，不要替我烦恼。”
你看着他略显迷茫的侧脸，咬了咬嘴唇，想到你在旧城区看到的百姓，还有森永先生，原田先生，上平先生他们说的话，咬了咬牙，站起身，然后跪坐在他面前。
“不是的！”
那份深沉的迷茫，即使你不懂，也知道这是让他非常痛苦的事情。自己还年轻，也不了解那么多事情，但是，自己想要安慰面前这个对你照顾有加的人。
“我……我知道，我阅历尚浅，也无法说出……能够说服海原先生的理由。即便是这样……我是这样想的……”
注视着那双被迷茫熏染的双眼，你鼓起勇气。
“海原先生，如果我能够成为与您并肩的人……届时，我也需要您测试我……在……在等待我追上您的途中，即使有一天森永先生真的不再需要您……您可以开一个道场，或者是……结束之后，去西洋看一看……海原先生说担心我，想让我追上您，难道是假的吗！”
想要把自己此刻的心意传达给他。
不要被人束缚，也不要因为其他人的不需要而放弃自己生存的意义。
如果那把剑沾染了阴霾，又会走向何方呢？
“如果您仍旧追求剑术的话，就请等我追上您的那一日，不要再说没有人会需要您的剑这种话！而且，如果您有一日也能够找到您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我也会支持您……不仅是我，其他人，您的同事们，也很关心您吧？”
“所以，所以……我……”
你还在拼命绞尽脑汁想着安慰他的话时，却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抬起头，是海原先生在昏黄灯光下的脸，醉意之中，他微微眯起的双眸，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还有淡淡的，似乎是欣慰的笑意。
“让女孩子这样担心，真不是绅士所为。”
“……海原……先生……”
“真是小看了你，天宫，其实你还挺能说会道的……不，你还挺会安慰别人的。”
你们交握的手放在矮几上，他苦笑着看着你，似乎在细细打量你的轮廓。
“追上我这种话你也真敢说，不要以为自己有天赋就能轻易超越我。”
“是……对不起……”
你低下头，果然这种话，会让一个剑士觉得自己被小觑了吧？
“不过，既然你对我承诺了，我就会等你。”
“欸？”
你又抬起头，看起来海原先生对你一会低落一会惊讶的样子感觉很有意思似的。
“如果有一天宗介不再需要我，那么从那天开始，我的剑就会为了等你追上我存在。这是你对我的承诺，记得好好努力。”
“嗯……是、是！我会对海原先生负责的！”
醉酒的你在说过话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然后发现自己被握住的手。
“不，我是说，那个……会对您的剑负责……”
“天宫，我看你是喝醉了吧？”
海原先生无奈地放开你的手，将你扶起来，打开房间的门。一阵凉风吹来，你多少清醒了一点。
“这等孩子气的话，会相信的我也真是傻了……但是如果你敢用醉酒当借口忘掉承诺——”
他拍了一下你的头，带着你向你的房间走去。
“嗯……不会……忘的……”
大概等明天早上醒来，自己说不定会因为这件事感觉羞耻。
可是此时此刻，你觉得如果是因为安慰海原先生，其实也没有什么。无论是谁，只要是关心海原先生的人的话，肯定都会尽力去安慰他的。
“那么，去睡吧。”
你晕晕乎乎地走进房间里，直到睡前，都还在想着那对紫色的双眸。
如果那把剑的锋利是用樱花一般转瞬即逝的绚烂所换取的话，你更想要作为土壤……让那花开的再灿烂一些，再久一些……
你站在窗前，凝视着无边的蓝色黑夜。绀色的星空中，星辰闪烁的光芒却早已被城市的灯火掩埋。
炉火被你下令不再燃起，已经到了春天，不需要再浪费更多木材。你的手指拂过木桌的边缘，等待着客人深夜来访。终于，你的梨木门被叩响，一个人开门带着人走了进来。
“森永大人，这位就是帝都陆方医协会的会长。”
说是协会，不过是民间医馆自发的组织和联络，并未得到承认。但是此时，你需要他们的帮助。
你看着站在上平身后的光头医生，做了个“请”的姿势，看着他带着不安和忐忑，坐在了你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您就是村上医生吧？”你坐在他对面，抬手示意上平沏茶。
上平这个华族家里的大少爷以前根本没有做过这样的活儿，全靠玉薰教他，才学会了如何泡茶。
你身体前倾，看着面前的老者。
“旧城区正在蔓延一种流行病的事情，您应该有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