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忌又交代了他几句,让他好生养着,说明天再来给他把脉,然后就抱着箱子开开心心地走了。
海贼们也陆续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山魁和山兰。
林岁功说了半天话,委实有些累,他瞥到他们俩还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心里直叹气。
真是个倔小子,犟驴!
“你还有话说?”他问道。
山魁瘪着嘴不说话,低头看地。
“你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回来守着我,我相信你了。”
这小子这副模样,再加上他心里的一种感觉,让他相信,这个小孩儿没撒谎,他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山魁立刻抬起头,跑过来,蹲在床边,伸手拉住他的手,紧紧拽住,呜咽着说:“大哥哥,你终于肯相信我了!你别抛下我,大哥哥!山魁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自己,什么都靠自己,从来没有人把我当个小孩儿,保护我,在乎我,大哥哥,你别再睡着不醒了,我太害怕了!我怕以后又会过过去那种日子……呜呜……”
山兰也蹲下,抱住山魁的胳膊,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这要是假的,那他也认了……
林岁功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微微翻身,把手落在他头上,僵硬地来回摩挲,说:“别哭了……以后就跟着我,等我养好了,我想日久见人心,一切总会明了的……”
山魁哭得更大声了,就像要把自己短短这几年人生的委屈全都释放出来,号啕大哭,山兰也跟着哇哇大哭。
林岁功没有嫌弃,也没有厌烦,心里酸酸的。
可怜人哪……
两个人哭了足有两刻钟才哭累了慢慢止住,他对他们说:“去吃饭吧,吃完饭早点回来,你熬了这几天,累坏了吧?”
山魁揉着眼睛摇头,瓮声瓮气地说:“不累,一点儿都不累,你醒了就不累……”
“行了,去吃饭吧,有话回来再说,我也累了,想睡会儿。”
“哦,好,大哥哥你好好睡觉,我不打扰你了。”
他站起来,晃了一下,腿麻了,抻着麻腿过去给他盖被子。
林岁功疲惫地闭上眼睛,马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睡到中途,他又醒来,是感觉到腹部的一阵凉意才惊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黑影站在床边,正把一些泛着绿光的水倒进去,他没出声,想看他要干什么。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腹部的奇妙变化夺走了,空空如也的腹部,莫名其妙感知还在,能感觉到那种发光的水落下来的“沉重感”和冰凉感,然后就是一股清凉的“气”,向自己的全身渗透。
渗透的同时还带来了力量,一种“膨胀”的力量,自己的身子现在非常虚弱,他恍惚觉得自己就是一根干枯的草,这股力量的袭来,就如同天降甘霖,让自己的身体焕发了生机。
会感觉疼痛,但是他隐隐觉得,疼痛过后就会变得更好,这是在治愈。
闭上眼感受这股力量,它们游走全身,他“看”到绿色的光点所到之处,那些微黑的肉就一点一点愈合,再次变红,同时,身上也似填进了力气,这股气似雨后的林间清气,一扫身体里的陈旧凝滞,精神好了,现在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给我倒了什么?”
这个黑影吓得一颤,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床上,深深吐了口气道:“这是大哥哥你上个月给我的,当时我们身中剧毒,用了你这药水,我们全都好了……这次你能醒来,我觉得也是这个药水救活的,所以……”
“所以你就想再加点儿,让我赶快好?”
山魁点点头,继续说:“大哥哥,你觉得这药水真的有用吗?”
有用,太有用了!你小子是个机灵的。
他轻笑着问他:“你叫……山魁?”
“嗯!山是大山的山,魁有点难写……就是一个鬼加一个斗。”山魁在黑暗中挠头。
“魁为北斗星,亦为其首,争前勇为先,不负男儿身,你爹娘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名字不错。”他轻声说道。
“可能吧……我爹娘就是岛上普通的渔民,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来的。”山魁把葫芦的盖子塞好,攥在手里,然后侧坐在床边。
“你妹妹呢?她叫什么名字?”
“我妹妹叫山兰,兰花的兰。”
“清雅不群,悠然自在,若独生幽谷,自泰然处之,君子如兰,女子亦可为君子,也是好名字。”
“听大哥哥这么说,我也觉得我们俩的名字真不错,嘿嘿~那大哥哥你还能记起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林岁功沉默了,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答道:“山魁,我会努力回忆,我不会把自己看作仙人,我知道我是肉体凡胎,一定是有过去的。”
“可……大哥哥你就是仙人!我亲眼见过!”他想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把自己看得跟他们这些凡人一样,他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晚上自己的亲眼所见!
“哦?那你能给我说说吗?说不定能让我想起来点儿什么?”
“那天晚上,你从廖余兴的府上回来,就坐在小胖家门前的地上,天上的月光就好像被你吸了下来,围着你打转,像海水一样,可漂亮了!然后你全身就发白光,我怕自己看错了,仔细看了几遍,看得清清楚楚!你身上发的光都能把你的衣服照亮,我不可能看错的!”
吸引月光?全身就发光?
那我岂不是成怪物了?
简直荒谬至极。
“还有呢?只有这些我可不会认为自己是仙人。”
“还有……还有……大哥哥,你身上好像能发出绿色的叶子,可以伸长……变大,把人卷住!”他当时确实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叶子。
叶子……
【我把叶子种在他们身体里,然后叶子变大,他们就全碎了!啊!!!!!】
他突然头痛欲裂,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像一根锥子,刺进脑子里,阻止他继续想下去。
山魁听到动静,连忙摸过来,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问:“大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大哥哥,你别吓我!”
“……我无事,就是突然头疼……一会儿就好了……别担心……你方才给我倒的药水,效果很好,我现在感觉有力气多了,精神头儿也好了很多,放心吧。”他努力让语气变得轻松,不想让他担心。
山魁呼了口气,现在他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心惊胆颤,怕自己只是空欢喜一场,怕那药水只是暂时有效。
“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立刻去请陈药师来!”
“好了,你大哥哥我虽然忘了些事,却知道自己是个不服输的人,没那么容易被打垮,你去睡觉吧,几天没睡了?”
“……也就两三天吧。”
“去睡吧,睡醒了还要麻烦你照顾我。”
“噢,我去睡了。”
“去吧。”
等山魁去墙角的地上躺下睡着后,林岁功却再也无法入眠。